“李将军……”杨雁过小跑着追着前面大步飒飒的李流风。李流风并不理她,三两步进了一边的小厨房。杨雁过还没奔进厨房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老姜味,进去一看,见李流风正站在灶前提着药罐往碗里倒药汤,那药汤冒着浓浓的热气,但掩不了李流风眉眼里幽深的忧虑和若隐若现煞白的脸色。
杨雁过顿时担心不已:“李将军,是谁生病了?”她奔到他身边,抬眸仔细地看他,“你的伤还没好吗?”
李流风纹风不动,只往那碗里倒药汤。
杨雁过蹙着眉头看向药汤,疑道:“是姜汤……”微一思索,想到李流风虽然脸色略白,但气色还不算差,而且姜汤该是治那伤寒,看来喝汤药者并非李流风,顿时放下心来,“是不是谁犯了伤寒?是潇潇公主吗?”
李流风依然不回应,专注于他手里的药汤。
杨雁过早已习惯李流风的不理不睬,但她真切关心的心却不会受到半点打击:“公主有咳嗽吗?雁过知道梨花下茶能止咳消痰,刚好铜兄殿里有开得正好的梨花,我……”
猛然“砰”地一声,李流风重重将手里的药罐放在灶上,空出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向杨雁过,杨雁过瞬时就像药罐一般被重重摔向一边的墙壁,左手慌乱间擦到墙壁破损的锋利,一丝痛感袭来。但她不及反应,李流风粗捷的右手臂便压住了她的喉头,让她透不上气。
“李将军……”她脑中一片凌乱,刚才吃下去的大包子还没来得及都下到胃里,此时便像都堵在喉头,可要把她堵的难受死了。
李流风剑眉拧成一条线,怒不可遏地吼道:“就是因为你,潇潇寒病才复发,是因为你,你和哥舒铜逍遥快活,潇潇因为得知寻你不着,急得几将晕厥,本将告诉你,如果,如果潇潇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本将,一定不会放过你!”他左手撑墙,右手压住杨雁过的脖子,双目通红,射出两道冷光瞪着几寸之前的她,情绪几近失控。
“李将军……”杨雁过恍惚间看到他眉间似有黑气若隐若现,这可是修道者入魔的征兆,吓得她虽被大包子堵着却还是一个激灵,不思解释,艰难地抬起左手点在他的眉头,这是修道者助力神识混乱的人的指作,虽然杨雁过此时并无法力在身,但她还是忍不住为他轻揉,揉掉他的怒气,揉掉他的戾气。
李流风神识混乱间感到眉间一点清凉,抬眼便见到一张小巧的手掌上都是血色殷红,再回眼又见那对充满担心、灵动清澈的眸子,心里一痛又一惊,脑中的怒气渐渐消去,双目也渐渐清明起来。
“李将军,李将军!”此时门外传来着急的叫唤,转眼便见小双气喘吁吁地停在门前,“李将军,我给公主换好了衣服,她正找你,很是虚弱……”说到后来还有点哭音。
李流风这下彻底醒了过来,放开杨雁过,端了姜汤便急冲冲地往房间赶。
杨雁过恢复了自由,贪婪地吸几口空气,便急急跟上李流风的步伐。
“公主到底怎么了?”杨雁过甫一看到此时的李潇潇便吓一惊,她现在的脸色比起昨天李流风和哥舒铜的煞白得更严重。
李流风无暇理她,见他手微抖着扶起床上虚弱的李潇潇,让她如愿地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拿起被子在她身上围了一圈。
小双喉头正哽,听到杨雁过问,压了一压鼻头的哭意,也没心思对她生气,回道:“公主七年前来到大厥没多久就得了这寒病,畏寒怕冷,吃什么药都没用,而且公主又对家国和李将军日思夜念,身子骨就一天虚过一天。今早那大厥的大汗派人通知午时要往威凌殿商讨放行事宜,还千万强调要你同往,否则一切免谈,回到大李也就是无望。我便去找你,但去了两次都听那大厥三王子的丫鬟说你和哥舒铜外出游玩未归,不知几时能回,或者再也不回了,公主听了一紧张就犯病了,咳嗽不止,冷汗涟涟,还几乎要晕了过去……”小双说到后来再也忍不住,清泪长流,急忙紧紧捂嘴。
杨雁过听得惊心,也理解了李流风为何如此震怒,欲杀她而后快,这其中也却有她一半原因。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没时间先礼一番,也没闲暇回应李流风质疑的目光,摸上李潇潇的脉搏,只觉得气息凝滞虚弱,心头一凛,她是没想到李潇潇虚弱到如此地步,像她那副脉搏,再不医治,最多也只得一年半载之命。
杨雁过大步向房中的小桌旁,看了一眼那还微微冒气的姜汤,“这姜汤还是不要喝了。小双,你到厨房拿一个干净的碗过来,快!”
小双大概是被她一脸的正气给感染了,没得到李流风的点头便转身奔出房门。
杨雁过却一拍脑袋,苦恼嘀咕:“唉,我没有刀子,”她的意思是如果是换在平时,她使个小法当刀子就能用了,哪用这么麻烦!“小双等等,记得把菜刀一并拿过来!”
“啊?”小双是等了下来,但是因为惊呆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李流风冷漠质疑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杨雁过回身看着他和李潇潇道:“潇潇公主很虚弱,必须得治。我身上刚好有一颗扶气丸,是逍遥观道长为我而炼,现在只要用我的血溶了扶气丸,让公主喝了,便能暂时增强公主的气脉,撑过此劫。”
“扶气丸?”李流风疑。
“是。李将军,不要再犹豫了,事不宜迟!”
李流风也干脆:“小双去吧!”
小双却犯了困难:“将军,厨房里,没有菜刀!”
李流风遂道:“你去拿碗来便成。”
杨雁过便想起他那把匕首,那把她为他剃过须的匕首。
小双神速,转头便拿着碗回。李流风正欲让她帮着先扶一扶李潇潇,他取那匕首,但李潇潇一离了他的怀抱,便神志不清地唤:“流风,流风……”双眸微睁,双手虚寻。
杨雁过亦不忍:“李将军,你告诉我刀在哪,我自己找就好。”
“在包袱里,用一面方巾包着。”李流风转头示意。
杨雁过想起那天他翻匕首时不小心将他那把古琴掉在地上的紧张,在打开包袱再见那把琴时,便忍不住用手偷偷地轻轻地抚了一把,才取了那把匕首,她雷厉风行间没留意自己左手的血迹染在琴弦上。
杨雁过侧对着李流风他们端坐在桌旁,抬起双手看了一下,决定在左手脉处划个口子,她是看到左手掌反正都已经破了一处口子,那再破一处也没什么,而且手脉血流得快点,不用多久血就流光了!哦,不对不对,是不用多久,血就流够了!李潇潇喝了便能早点恢复,李流风就不会那么担心。
她从身上摸出仅有的一颗扶气丸看了一眼,那是她下山前,柴一道逼着她炼的,说让她遇到危险时能自救。
说起这扶气丸,还挺麻烦挺排外的,它分雌雄,需炼丹者滴血相炼,经七七四十九天火不熄不灭,最后再以扶气法相幻,才能得一颗这么多,它的排他性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雌性只能炼得雌丹,而雄性只能炼得雄丹,二是雌丹只能医雌性,雄丹也只对雄性有效,最后一点,就是杨雁过为什么只能以自己的血相溶这扶气丸的原因了,丹丸只对炼它们的人有效,除非炼丹者愿意以血相溶。不过也可能因了它这般锤炼,它的功效也是很神奇的,能为服用者扶正气脉,让服用者在一段时间内恢复如常人一般的健康。
但杨雁过此时蹙着眉盯一会右手的匕首,又盯一会左手脉,有点懊恼。她不是不舍得割下去,也不是有多怕痛,虽然她确实很怕痛,但,此时让她懊恼的原因,却是因为她害怕利器划破皮肤的即视感,以前每一次她都是让她二师兄柴一道嘲笑她嘲笑得够了以后,再让他帮她在手指上开一道口子往炼炉里滴血的,现在让她自己来,她心里总是有点害怕啊有点害怕!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发现自己这句自我安慰说得太奇怪以后,已经闭眼转头往左手脉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瞬时感觉左手的血欢快地涌出,“嘀嗒嘀嗒”地落到手腕下的碗里。
“啊!”一旁的小双惊叫一声。
杨雁过这时才敢回头睁眼,看着一切如她所料,呼出一口气,扯开嘴角微微笑道:“没事。很快就能装满这碗了。”
“什么,要一碗?”小双被她的话又吓了一跳。
杨雁过理所当然:“对啊,这种碗,一碗刚刚好。”
“一碗血,那杨大哥你,会不会有事?”
杨雁过笑着安慰:“没事的,我很强壮,这一点血对我来说,只算是风轻云淡。”她似乎感觉李流风也在看她,于是转头往他看过去,却见他温柔一低头间,唇便轻轻地落在了李潇潇的柔发上。慌得杨雁过马上转开头去,血洒落几滴。窗外阳光耀得她眼酸,已过了午时了。
半盏茶的时间,在小双不停地问着她有没有事她不停笑着回说没事的过程中,一碗血满满当当地滴满了,杨雁过强打精神让小双帮着包扎好伤口,然后又从身上摸出那扶气丸,放入碗里,只见那丸子顿时便如吸血的黑洞,须臾便将一碗的血吸收殆尽,安安分分地躺在碗底,个头大小还似黄豆大小倒是没变,但颜色却变得血红欲滴。
杨雁过取出扶气丸递给看得目瞪口呆的小双,说道:“拿给公主吃了吧,过一会就能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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