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雁过和哥舒铜淌了一刻钟左右的云雾,终于到了重生崖壁下。抬头望崖壁陡直无比,眼前却是一个还不算十分窄的洞口,原来在这崖壁上,掩了一条通往重生崖另一面谷底的密道。
此时太阳早已落山了,而且洞口本就背光,所以洞里几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越往里走就越暗。
哥舒铜早就备好了火折子,此时取出来正准备点,杨雁过却轻咳一声,从衣服里掏出一个东西说道:“火折子光线太暗了,还是收起来吧!我这里有个我二师……我二哥送我的……夜明珠,在暗处能发亮。”她说着手打开,只见是一个贝壳状的白玉摊在她手上。
哥舒铜以为瞬时会光彩夺目、灿若星辰,但瞪着好久,它都淡泊得没半点反应。
“诶,你倒是亮起来啊!”杨雁过尴尬地瞪着它说,“别跟我耍小孩子脾气!”它还是淡泊得半丝光也不给她。于是杨雁过发了狠般地揉搓、按压、捏打它,十分抓狂,但它还是倔强得不肯亮上一亮。
那是一只白贝壳精幻成的白玉,它身体里孕育了一颗珍珠,所以在黑暗中就能发出光来,那是在杨雁过八岁那一年,她和柴一道下山巡检历练时,在白河里遇到的。那时杨雁过修行尚浅,那白贝竟张开它庞大的两片贝片要把杨雁过一口吞了,说是吃了她能立即得道升仙,吓得她哇哇的哭。幸好也才十五岁的柴一道虽然心焦不已,但临危不乱,施法幻了根铁棍将它的大口强硬地撑开,救出了杨雁过,然后拼尽浑身法力,硬是将白贝给收服并幻化成一副白玉模样。那白贝临受柴一道降服时,没有立场地被他的才情美貌和法力给打动了,以为此后都能跟着他,但不曾想杨雁过被它吓了一吓以后就一直哭一直抖缓不过神来,柴一道百般安慰,并将白玉赠了给她,她确认了那白玉果然不能吃了她,并且长得十分好看以后,才呵呵地笑了出来、止了哭。于是后来那白玉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杨雁过,不得不听她的召唤,否则杨雁过会施法微微地击它。但此时它可不怕她,她现在和一个凡人可没什么区别呢,哼!
杨雁过知道白玉一定是瞅准了她的这根软肋,都怪自己平日里待它太温柔了,如果自己常常有事没事地恐吓它、击打它,让它十分怕自己,它现在也不敢这般有恃无恐。李流风说她说得没错,妇人之仁不可活啊妇人之仁不可活!
“咦?”但杨雁过此时却发现白玉亮起来了,顿时把密道都照亮了。
原来是哥舒铜食指在空中圈了一圈,使法往白玉击了一下,那白玉估计此时痛得都要流下珍珠般的泪了吧,所以只能亮了起来。
杨雁过终于忍不住了,她今天跟着他耗了个把时辰,都没得到点实质性的信息,此时在这密洞之中,他当着她的面主动使了法,于是瞅准了这个机会准备好好问上一问。
但哥舒铜没走两步却猛地蹲了下来,然后“噗”地吐出一口血,脸色煞白得惊人。
“铜兄!”杨雁过大吃一惊,她又不曾想到他伤得如此严重。
哥舒铜靠在墙壁上微微喘息着。
杨雁过十分担心:“铜兄,你没事吧?”
没有经过入门道而强行修法或使法时都会被法力双倍反噬,你使一成的法力,就会有两成的法力回噬,十分厉害。入门道其实是一个开气脉、合天地的过程,也是检验欲修道之人适不适合修道的法术,如果能从入门道里成功过关,那人会得到其自己独一无二、有且仅有的一个果子,唤作法果,吃了以后就能打开身上气脉、天人合一。
杨雁过之前已经从哥舒小美对哥舒铜颠三倒四地小气话里猜出了他并无修过入门道,但他却如何修得了法术,又如何愿意顶着被法力双倍反噬的危险救自己?
“以前帮小美处理她招惹的麻烦事,也经常使些小法术,我是吐血长大的,没什么,歇一歇就好。”哥舒铜虽然说着没什么,但声音虚弱,脸色还是煞白得吓人。
但昨晚他为了救自己,该是使了大法术吧,和以前那些小法术比起来天壤之别!杨雁过无助得想哭,心里吼着‘元道天尊你个挨千刀的什么师父,却是何苦为难你的小壬三封我脉门!’,“我去叫去去来给你施法疗伤!”说着就要站起来冲出去。
哥舒铜却伸手将她的手一拉,“不要去,璩璩法力尚微,昨日里为我疗伤已经十分虚弱了。”
敢情昨日里他吐血不止已经找过了璩璩,那现在被医了一番还这个模样,到底昨日里是伤成什么样了?!
杨雁过不知道,她昨日真真是命垂一线,而他为了救她,也真真是命垂一线了!
“虽然璩璩法力不高,但昨日已把我的伤治好了一大半,我歇一歇就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杨雁过喉头哽了哽,说不上话,这明显就是安慰她的话嘛,说得那么明显,真当她是傻瓜啊!
哥舒铜见她不说话,又微微笑道:“如果你想要弥补我……”
杨雁过心里顿时打鼓,不会是又让她以身相许吧……
哥舒铜似乎知道她所想,笑一笑:“你放心,我说过我并非断袖……”
杨雁过心道:“可我也并非男子。”
“我是想说,我和雁过也算是共过患难的朋友了,但互相之间却还不熟,不如你就对我说说你的故事,让我好好了解了解。”
杨雁过抬起头来怔了一怔,心里面天人交战的纠结着,告诉他也未尝不可,但临下山前元道天尊交代过,万不得已不可向人透露自己的身份来着。
“还是我先说说我的故事吧!”哥舒铜适时地开腔解了她的无措。
“我是七岁那年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那天我在外面遇到一条毒蛇,它差点就咬到我了,我情急之下手一挥,竟把那蛇给打死了,但我虽没被毒蛇咬到,却也莫名其妙地晕倒了,之后吃了很多药才恢复过来。之后我又断断续续地发现自己能召出火凤凰、能御风而飞、能使一些更莫名的法术,但只是每次使法的时候,我都能感觉有一股力量噬咬自己的四肢百骸,分外的难受,严重的时候几乎呼吸不上,吐出一口血以后就会好点,不过身子却会虚得要很久才好。后来机缘巧合我认识了璩璩,他告诉我,我是命里带着守护灵兽的,我使的那些是法术,而令我难受的那些就是体内的法力。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平白无故地懂得了这些。他也让我修过入门道,我倒是过关过得很顺利,只是并没有得到那个叫法果的东西,璩璩怀疑我的那颗法果是不是被人吃了,但又说不可能,法果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叫我以后最好都别再使法,所以我现如今每次使法都还是会被法力反噬。”
杨雁过听得大惊,怎会有人过了入门道却并无法果的,她是闻所未闻。
“上次在战场上被李流风捉了,虽然璩璩警告过我,不可多使法术,更不能将法术用于战场上,否则会遭天谴,万死不辞,但我想横竖一死,若果真要砍我们的头,我万不得已就使一次法吓住李流风,还能救些我大厥的士兵呢!呵呵,然后竟遇到你,偷偷摸摸跑进来放了我们走,想起来我也真是有福气呢!我免去了遭天谴的劫难,现在还能好好地活着,你说昨日里你危在旦夕,丹药无效,我怎么可能不救你呢?”
杨雁过心下感动,只因这样,就愿意拼了命地救她?
“上午你去见李流风和李潇潇,我就知道你会来问我那些事的。他们应该对你说了昨天我使了法术飞离当场,也应该告诉了你前段时间都城二十几人连续自杀之事,还有李潇潇这一两年夜半被诡异的声音恐吓,你们是不是都怀疑是我做的?”
杨雁过摇头。
“其实没关系,他们都没怎么见过使法术之人,突然见到些异常的东西,感到奇怪也是人之常情,就像连大汗和大哥之前也怀疑过我,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人自杀的那段时间我还驻扎在军营里,几万双眼睛看着呢,所以他们也不好再怀疑什么。”
杨雁过突然心里一紧,她觉得哥舒铜过得也不容易,连最亲的人都来怀疑他,看来那莫名其妙在他体内生出的法力曾给他带去许多困扰和伤害。
“不过回到大厥以后,我去了现场看过,听附近得人说起那诡异的呜咽声,我感觉那和李潇潇房门前的是一样的。我昨天见你掷出法力珠,我猜你应该在这方面是个行家,至少有些相识的人在这方面是行家,所以我就带你过来看看,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解我一点疑惑,也为我大厥无辜死去的子民报一报仇。”
杨雁过听他说得滴水不漏,唯一一处疑惑是:“潇潇公主说,有一夜你骑着你的火凤凰在她房顶盘旋,那这个……”
哥舒铜无奈一笑:“你们果然怀疑我就是那个违道者和夜半恐吓李潇潇之人……我是无意中听到大哥说李潇潇房外三更有诡异的声音,想来她被我大厥留住这几年也着实不易,怎么说她也是客人,是婶婶的侄女,我作为大厥的三王子,难得有些法力,去帮她一帮也是应该,于是那一夜我才埋伏在她房门外,果然听到呜咽声,才骑着凤凰追了出去,本来我也想隐了身御风去追的,但你知道,召出凤凰和使法御风所需的法力少说也有十倍之差,我总不能为了不吓着她累得自己多受二十倍的法力反噬,而且谁知道她胆那么大,大半夜还敢出来看呢!她有没有告诉你,自从那晚以后,她房门前就再也没有诡异之声。那晚我骑着火凤凰追那人追到重生崖顶,他就是从这洞口一直往里面走的,我追上他和他过了几招,警告他别再来骚扰李潇潇,所以怎么说也是我帮了她的大忙,却不曾想她如此小气,竟记恨那么久,还要向你打我小报告。”
“你说你见到了那个在潇潇公主房门外恐吓之人?他是谁?”杨雁过一着急,顾不得先安慰一下哥舒铜受伤的小心灵,匆匆问出口。
哥舒铜也不介意,肃了肃脸色回道:“见得真真切切,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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