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色的衣袍很快被血染红,小狐狸朝我奔过来,我知道他是想救我,只是从未见过他这般狂暴凶狠的模样。
他抱起我,喉咙沙哑。可他的身后,亦有一只箭破空射来,我想着死前顺便救一救小狐狸,也不用两人都到地府报到。我使尽最后的力气,把小狐狸推开。长箭从我的右肩贯穿而入。
疼入肺腑,折子戏里演的英雄救美,要是他们早知道这样疼,还会救吗?。痛苦也不知何时能消散,心中却似乎并不后悔,反而,想到小狐狸没事,心中想着还是值得的。耳边似有人痛声惊呼,一时间,脑海中什么都没有,只有疼,肩胛处,背部传来巨大的痛楚,没想到这一刀一箭竟就要了我的命。
这里大约是阳春三月,梨花,桃花,海棠,粉的,白的,红的,各色的花朵争相开放,犹如仙境一般。我知道我死了,但是不知道死后竟会到这样一个地方。
我趴在树枝之上,微风拂过,各色的花瓣纷纷扬扬的飘飞着,如同万千各色的蝴蝶飞舞,美不胜收。
我正想下树,就听到孩童的嬉笑之声。这里竟然有人,大约也是同我一样英年早逝吧。我心里想。
这时,一个小女孩从花树间走了出来,花瓣飞扬,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衣裙,可是我却看不清她的脸。
小女孩手中提着剑,在我所在的树前的宽阔之处舞起了剑,大约四五岁的样子,剑舞的倒是有模有样。
女孩一套剑法舞毕。
我正想打招呼,就听一个男孩朗声道:“人都说这里景美,但我总觉得比不上你。”
女孩儿听见男孩的声音,把剑一扔,环住手嗔怪道:“你前几日说要教我新的剑势,现在还没教。”
“这有什么难的,你答应我长大后嫁给我,我便教你。”
我牙一酸,这小小年纪就会这般调情。
小女孩却不假思索地说:“好啊,我答应你。”
我险些从树上掉下去,现在的孩子,都这么直接吗?
男孩仰头看天,“其实我没有教你,是因为这新的剑势我也还没有学会。”
女孩摆了摆手,男孩连忙拉住她的手,“其实你实在不用学这些剑法,日后只要我在一日,便护你一日。你看你的手,都起茧子了。”
“可你自己都没有学会剑法。”
“我明日一定学会教你。”
“那好,”女孩伸出小拇指,“一言为定。”
男孩也伸出手和女孩拉钩。花瓣纷语中,我仿佛感受到这亘古不变的约定。
我笑了笑,觉得煞是有趣,便打算下树,小心翼翼的爬下树的我。却突然发现,眼前,并没有什么小孩。而此时此刻,我的头却有些疼,眼前也顿时一片漆黑。
原来,死了也会感受到疼痛。
不知何时,我不再有意识,也不再有痛苦,过了很久,突然间,脑海中传来一个声音:“睁眼。”我睁开眼睛,入目有些陌生,却又十分熟悉。
我睁着眼呆呆看着,想了好久,才想起我是清洲的皇子,不,皇子是我弟弟,而我,母后叫我云儿。我抬眼看着帷帐,又想了好久,这是小狐狸的寝殿。
我感觉睡了好久,突然想到那日林间的一刀一剑,我蓦然坐起身,身上撕裂的疼痛使我清醒了几分。
有一只手扶住了我,我慌忙甩开。
“殿下,是我。”
无比熟悉的声音,我抬眼,原来是诃子,润儿也在一旁,红着眼眶,原来我并没有死。
我想开口说话,却觉得喉咙中像是有沙子在摩擦。
“殿下,您还不能起身,背后的伤还没好”。诃子说着,在我背后垫了一个靠枕,又扶我躺下。
“先漱漱口。”
我照做。
润儿又倒了一杯。
诃子试了试水温,“这杯可以喝了。”诃子小心翼翼的递到我唇边。
喝了水,身上的血液似乎也才开始流动,我好了许多。
“润儿,你服侍殿下,我去给殿下拿些吃的。”
“润儿,我怎么了?”我虚弱的声音传进我的耳畔,我才知道我是真的死里逃生。
“殿下,你受了伤,躺了半年了。”润儿揉着眼睛,“老神医说你今日就能醒来,本来我还不信。”
我竟睡了大半年,只是睡了大半年,我看着四周景色,确已不同。
“殿下,那老神医说,你幼年生过极重的病,现在又受重伤,三魂七魄刚刚归位,可能有些事记不起来。”润儿又笑着说:“不过他也说殿下你福大命大,这些记不得的事很快就会想起的。”
感觉润儿消瘦了不少,我抬手揉了揉她的脸。
“殿下,这是我熬的药粥,温补的。”诃子把粥送到我面前。
我手上没有力气,只能让润儿喂我,喝了大半碗洲,终于感觉到活过来了。
“润儿,这半年发生了什么?”
“陛下,还记得那日狩猎上的秦昭皇叔吗?就是他害的您。”
“凌翊羽?”
“是,殿下,当日,陛下怀疑皇叔,他让人搜查了所有人的箭筒,只有皇叔的箭筒内放着有箭头的箭。”润儿气愤道,“就在陛下要处置皇叔时,却有人从林中拿出了另一个有着带箭头箭的箭筒,又加上张蔡将军的求情,说是皇叔未必是刺客主使,就这样,刺客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也许林子里掉落的箭筒才是真正刺客的呢?”
“殿下你错了,你受伤后,巴于殿下就搜查了周围,根本没有什么箭筒。”
“那刺客呢,一个也没抓到?”
“抓到几个,但很快就都自尽了。”
“但是不久后,那个求情的张蔡将军就死了,听说连宅子都被烧了,全家几十口人,一个都没逃出来,更奇的事,周围邻居竟无人听到响动。”
“不对,还有什么,为什么小狐狸就断定是凌翊羽派的刺客。”
“只有他的箭筒里有带箭头的箭。而且据说在所有人进了猎场后,陛下就派人围堵了猎场的所有出入口。”
“那刺客又是怎么进入的?”
“说是从密道进入的,而且密道只有皇族的人才知道。殿下,你知道,多年前秦昭皇族的人就都几乎死绝了,能有几人知道密道。”
我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这不是一场精心安排的刺杀计划,而更像是一场请君入瓮的戏码,而请的人正是凌翊羽和他的座下客张蔡。
“殿下,你怎么了?”
“没事。”
“云修,”门口,小狐狸进来了,许久未见,我朝他笑了笑,他依旧是从前那般从容,只是步履有些慌乱,他的眼周有些乌黑,我未反应过来,他便抱住了我。
“云修,还好你醒了……”他打量着我,开心的像个孩童一般。
“本来朕还想着,你要是一辈子这样躺着,我就陪你一辈子。”
我心中一颤,心中似有什么在破碎,“凌轩……”我轻轻地叫他,后面的话却没有问出口。
他抱着我,呢喃道:“还好不用,不然……”
他的下颌抵在我的脖颈上,无比滚烫。
我的心跳陡然漏了几拍,他温润的唇贴在我的脖颈间,异样的感觉传遍全身。
我想推开他,却感觉有滚烫的事物滴落到我颈肩。他竟是落泪了吗?
我收回想要推开他的手,心中竟有一丝丝的甜,他确然如此在乎我的。
“我不能再让你像她一样。”他声音哽咽,是浓浓的不舍和思念。
脑中似有惊雷炸开,我推开他,心下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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