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士允站在瀑布面前,看向另一边,另一边就是京城,那里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那里有天下人羡慕的荣华富贵,那里也是自己竭力想逃走的地方。
“阿弥陀佛!王爷也在这里看山看水,只是不晓得,王爷心中想着什么?”陈士允身后响起一声佛号,接着就是询问声,都不用回头,陈士允就知道这是那位大师,这几年因着素真的关系,陈士允极少去禅寺,即便去了,也只是给了香油钱就走,绝不和这位大师多说话。
此刻听到询问声,陈士允转身看着大师:“不过是在感悟罢了。不管是这水,还是这山,似乎都是永远不变的,然而来来去去的,也只有这人罢了。”
“说的好!动的是心,不是风。”大师赞了一句就走到陈士允身边站定,和陈士允一起看着山下:“那里是施主来的地方,也是施主将要回去的地方。施主,但记得一句,休要抵抗天命!”
天命吗?陈士允看着大师:“天命是什么?”
“天命就是,生施主于皇家,降王妃于施主身边。施主,若有那么一天,贫僧只愿……”
“大师很想成为国师吗?”陈士允的语气已经极其嘲讽,大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只是摇头:“国师这些事,不过是哄愚民罢了,贫僧只是觉得,施主总是想对抗天命,总是想逃走,可是施主仔细想想,您的对抗全都没有成功。而是,顺着天命而行。”
陈士允看着大师,过了很久很久陈士允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大师的意思是,为了天命,什么手足之情,什么君臣之道,全都不要了。而我,要成为一个乱臣贼子,才合了大师的意思吗?”
大师并没有动容:“阿弥陀佛!施主此刻无法说服自己,于是质问贫僧了,可是等到后来,施主会发现,小僧说的是对的,到那时候,施主千万记得,不要对抗天命!”
“那就等着吧。”陈士允原本因为要离开就心情很不好,这会儿被大师说了这么长的一番话,心情越发不好了,只丢下这么一句就转身离开。大师还是站在悬崖边,看着陈士允的背影,过了许久才又低声诵了一声佛号。
陈士允回到山庄的时候,怒气已经消了不少,素真抱着希希出来迎接陈士允,看见陈士允的神色就对陈士允道:“那个大师,他去寻你了?”
“你怎么知道?”陈士允惊讶的问,素真已经笑了:“他遣人送来了些礼物,说要给我们送行。”
“全丢出去!”陈士允难得如此生气,素真又笑了:“好了,也不要和他争辩,他不明白你,不了解你,所以才会这样说。”
“爹爹,抱!”希希从看见陈士允的那一刻起,就想索抱,这会儿见父母只顾着说话不看自己,希希已经忍不住了,开口要抱。陈士允把女儿从妻子怀中接过来,闻着她身上的奶香味,感觉到女儿的身子小小软软的一团在自己怀中,这样才让陈士允安静下来:“素真,我不要什么天命,我只想要和你,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
“我知道。”素真和陈士允并肩往里面走去:“我们会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的,一定会。”
陈士允伸出另一只胳膊把素真拥进怀中,希希顺势就从父亲怀中爬到母亲怀中。素真接过女儿,轻轻地拍她屁股一下:“你啊,等进了京,就不能这样撒娇了。”
也不晓得希希听明白没有,她只是靠进素真怀中,嘻嘻一笑,就进入梦乡。
只有女儿,这样天真,但愿自己能保护她,让她像自己的姐妹一样,永远都只享受尊荣,不用去体会那些人间的酸甜苦辣。陈士允抚摸了下女儿的脸,心中暗自发誓。
第二天就是五月初二,也是议定好动身的日子,虽然没有动用亲王仪仗,但陈士允夫妻这次搬回京城,动用的车马还是非常多的。随行的人中也有不愿意离开山庄的,比如说春燕,她坐在车上数次看着山庄,面上有留恋神色。
这让和她乘坐一辆车的若姣感到十分奇怪:“春燕姐姐,你不是从宫里出来的吗?怎么这会儿,你不想回京?”
“我,我只是……”春燕不好对若姣解释自己心中的担心,回到京城,也许皇帝就想起了当初被送过来的这些人,这些人中留在吴王府的并不多,若皇帝遣内侍来问,不,不,都不用皇帝遣,只要皇帝身边的内侍想着讨好皇帝,过来询问,那自己也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此春燕咬住唇对若姣道:“你为什么这么欢喜呢?这是你从小居住的地方,而京城,你并不熟悉。”
“我奶奶说,人要往大地方去,才会有大见识。前几天我和小朱嫂子说了,特地回了一趟家,把我这些年攒的钱都给了奶奶,奶奶晓得我要跟着王爷王妃往京城去,不知道有多高兴,叮嘱我好好地服侍王爷王妃。还和我说,自从我被挑到王爷王妃身边,家里的境况有很大改变,她日夜烧香求菩萨保佑王爷王妃前程似锦呢!”
若姣话中的天真让春燕摸摸她的发:“你啊,太天真了,你可知道,京城王府比这山庄要复杂的多。”
“我知道啊,苏嬷嬷都和我说过了,苏嬷嬷还说,在王府内可不能像在山庄中了,还说……”若姣又要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春燕用手堵一下耳朵:“好了,都知道了,你别说了,我要歇会儿。这几日整理行李都没好好地睡呢。”
若姣见春燕睡下了,悄悄地掀起车帘,大眼不知疲惫地往外瞧,京城的王府,和这山庄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更富丽堂皇吗?还有京城到底是什么模样?眼看着马车驶出山道,拐上官道,渐渐地,就能看见京城的大门。
守城门的兵士早就得到了吴王要在今日进京的消息,看见吴王的车队过来,立即赶开了城门口的百姓,恭敬地请吴王车队驶进城门。
城门真是高大,若姣从前只知道山庄的墙就已经很高了,可是这会儿看见京城的城门,若姣才知道,和京城的城墙比起来,山庄的墙简直矮的没有法子。虽说没有动用仪仗,但陈士允的车队还是有前导的,前导在前驱赶着街上的百姓,请出一条大路来。
若姣看着周围的店铺,众人挤在店铺里,对吴王的车队投来好奇的目光。素真也掀起了车帘一角,京城似乎还是那样的繁华,不过因为吴王车队所过之处都没人议论,素真也只看到众人好奇的目光。
“不知道你这次回京,京城百姓会如何议论呢。”素真晓得想要听到百姓们的议论,总要等到吴王的车队驶出很远,街上重新恢复了拥挤之后,于是素真对陈士允说。
陈士允看着怀中因为疲惫而睡着的希希,淡淡地道:“随便他们怎么议论。横竖都和我没有关系。”
“不要这样想,有时候流言也会,也会……”素真说着就觉得喉中有些哽咽,若不是皇帝听信了流言,自己一家也不会被这样折腾,也许自己也不会……素真觉得已经好了的伤口又开始隐隐地疼起来,素真急忙摇头,把这些念头都从心中驱赶出去。
“我晓得你想说什么。”反而是陈士允安慰素真,素真对陈士允回以笑容,陈士允看着车两边的店铺:“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荣华富贵,还是别人羡慕的。”
素真握紧了陈士允的手,车队已经拐进一条巷子,吴王府到了。素真已经能看见带着府内下人前来迎接的苏嬷嬷,很多事情开始在素真的心中掠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变的,好像只有苏嬷嬷。
苏嬷嬷带着下人们对着车队跪下,早有内侍跑上前去把苏嬷嬷扶起,接着车队停下,内侍掀起了车上的帘子,陈士允从车内看着苏嬷嬷:“嬷嬷好。”
虽才几天没见面,但苏嬷嬷的礼仪就像好几年都没见过陈士允一样,她依旧对陈士允恭敬地道:“请王爷王妃入府。”
两乘软轿已经被送到车边,素真扶着先行一步回到王府的春英的手,仰头看着王府,对春英微笑:“这王府,竟然有种簇新感!”
“陛下在这之前,已经命人来王府重新修葺过一些地方。”春英的回答让素真哦了一声,果真皇帝一点都没变,还是喜欢先行一步表现自己对弟弟的疼爱。
“这样看来,我们要入宫谢恩了。”陈士允也听到了春英的话,于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陛下已经遣人来传诏了,说王爷王妃这一路上必定十分辛苦,无需入宫谢恩,只是端午这天一并入宫就可。”苏嬷嬷已经晓得陈士允会问什么,直接就说了出来。
果然啊,自己的兄长在外人面前,永远要表现的对自己这个弟弟十分关心,至于内心是否如此,那只有自己弟兄们会知道了。
素真怀中的希希已经醒过来,她睁大眼看着王府:“娘,这就是京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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