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阿尔伯特-张跟林洛见完面以后,就赶去了夏露医院。他想着夏露的妈妈来了,为了先营造个友好气氛,他就先去买了一束沙漠极乐鸟。这个时候,夏露已经被转到了特别监护病房。走廊的等待区,只有一个大概约有五十岁上下的女人,在病房外看手机。她身材保持的很好,打扮得很年轻,手和脚的指尖,甚至都涂了她黄色套装的同色调指甲油。虽然她长得跟夏露不像,阿尔伯特-张却觉得自己甚至不必问,就能确定她是夏露的母亲,因为母女俩却有一股子相同的泼悍气质。
阿尔伯特-张赶紧过去,把花束送上,又自我介绍了一下。女人先是有些嫌恶的看了看这束鲜花,然后就梨花带雨地、撇着一口广东口音的普通话说:
“张总啊,我们怎么办呢?这下半辈子啊!”
阿尔伯特-张心里一惊,这女人果然泼悍,居然要把夏露的下半辈子都赖在他身上。
“夏太太,你不要着急,我们---”
“我不要着急?不着急,人怎么办?每天都一万多的费用,还不加住院的房费!”夏露的妈妈差点就要坐在地上撕扯头发了。“人好好的进了你们银行,现在变这样了。今天你一定要给我个说法!医药费和赔偿怎么办?”
“这个---”阿尔伯特-张原本是来打听摘星匣子继承人联系方式的,没想到夏露的妈要自己先掏银子。
“好啊,你们这么大的银行,专门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要去找报社,我要去找记者!我要揭发你们!”
阿尔伯特-张想起高先生已经提携了Cyrus,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忍不住露了怯,赶紧拦住夏露的母亲:“夏太太,我们商量一下,你让我回去商量一下---”
“呸!”夏露的妈妈一把薅住了阿尔伯特-张的领带,差点把他勒死:“姓张的,我告诉你,你今天既然来,就是能拿主意的!”说着,她把一份早就准备好的赔偿协议塞给了阿尔伯特-张。
“我--我不能---”
没等阿尔伯特-张说完,这个女人就冲到了走廊的尽头窗户边,做出要从三楼跳下去的样子。这可把阿尔伯特-张吓坏了。夏露从三楼掉下来,几乎要了他的命。现在万一她妈也摔成植物人,高先生不吃了他吗?阿尔伯特-张急的没了主意。忽然,他看了一眼这赔偿协议的格式完全是大陆文件的模样,和简体字字体,决定先答应下来糊弄住她!他在夏露妈妈背后赶紧拉住她:
“别激动!好商量,我回去给你盖个公章!”他这是在欺骗夏露妈妈不懂香港的文件是靠签字而不是单盖公章。
夏露妈妈听了这话,又破涕为笑:“我就说嘛,您是银行里最好的人啦。最怜惜女孩子们的。”
阿尔伯特-张一边假笑应承,一边把赔偿文件塞住自己的公文包里。
夏露的妈妈又温情万分的抓住了阿尔伯特-张按住公文包的手:
“您这么帮忙,我也不能不有所表示。您要是能给我们处理了赔偿的事情,我就把‘联系电话’给你!”她似乎有些调皮的眨眨眼睛,先离开了医院。
阿尔伯特-张没想到事情办得这么顺利。他赶紧跑到文具店,让文具点的小贩给自己做了一个、他以前去深圳见过的公章模样的印章出来。上面的字,他特别加了100港元,让小贩刻上他们银行的名称。他觉得只要暂时唬住夏露妈妈,把魏武骆宾的下落说出来,自己就解脱了。
就在要戳假公章的瞬间,阿尔伯特-张心又突突的跳起来。毕竟在香港伪造文件是大罪,一旦被发现,是一定要坐牢的。他忍不住踯躅起来。看看现在还不到下午两点,阿尔伯特-张想趁机开一次小差,去太太的医院,接老婆出院。
张太太梳洗得整整齐齐,正在病床上坐着。她分明好得可以出院了,但是她却非得坚持“詹妮说,女人要好好再检查一下”,很固执的表示明天再回家。阿尔伯特-张嘟囔了两句,太太就委屈的红了眼睛,在病床上一把夺过阿尔伯特-张的公文包,把里面的东西扔了一地。
“你就和你的公文包过吧!”
这口气和样子却像极了上司高先生,弄得阿尔伯特-张结婚以来,第一次对着老婆大人怒吼:“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打拼、多难?”
“你一个人打拼?那我呢?”张太太是全职家庭妇女。虽然香港全职家庭妇女,在中产往上的阶层里,几乎是个传统。但是,她还是非常痛恨别人把全职太太的付出,看成是休闲娱乐下的睡午觉生活。现在,她在职场上,已经没了任何竞争力,丈夫看她是生了两个娃、脸上有了色斑的中年妇女,才来刺自己,于家,她就是个废人?!她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喊:“我也是为了这头家,为了个仔女!当初我就该和‘他’结婚。”
(这个“他”,是阿尔伯特-张的中学兼大学同学,一起追过身为中学校长女儿的太太。虽然后来太太和阿尔伯特结了婚,却一有不如意,就拿“他”来说话。)
想想老婆招来的2721万债务、收债的豹哥、自己被抵押了的房子、还有这个比自己混得好的多的“他”,阿尔伯特-张炸了,指着老婆的脸大喊:“去吧!还在这里干什么?把你欠的债也叫他还?!看他要不要你!”
妻子揉着眼睛,痛哭起来。以前她这么哭的时候,总像只急了的白兔,很可爱,男人一见就心软;只是现在年纪大了,还做这个表情,就有股说不出的可笑感。阿尔伯特-张之前已经有几回想和老婆说,别装嫩了,但是都没有好意思戳破她。现在正在气头上,看她又故技重施,真恼了。他当下表示他已经把老婆雇的女佣打发了,将来可以把孩子留在母亲那里。
“那么就离婚!”妻子哽咽着,攥着阿尔伯特公文包里的一只牛皮纸信封、拍着病床。
阿尔伯特-张觉得这个女人耍赖耍习惯了,得给她点教训,于是就草草的捡起地上的公文包,气呼呼的夺门而去。他本该5点就能回办公室的。可是今天一天实在是太堵人了。阿尔伯特-张看着高耸入云的金融街大厦群,在太阳下只映出天空和对面大厦的雄伟来,自己渺小的连个影子都没有,就没勇气踏进去一步。他很没出息的、在中环一个街心花园的树下长椅上趟了下来,两只眼睛望着天。
直到天都擦黑了,他才窝囊的回到办公室。那个时候不到8点,18楼剩下的人却不多了,这说明高先生已经去参加晚上的应酬活动,不在公司。所以,关上办公室的门,阿尔伯特-张都能听见Cyrus 在走廊上跟小是实习生高谈阔论。
阿尔伯特-张越听火越大,气得直拍桌子,没有留心公文包里那个假公章还有夏露的那份体检报告,都不见了。现在,他觉得嗓子里有股75%酒精消毒的感觉,于是呼啦一声打开办公室的门,粗声粗气的叫小实习生去楼下给自己买咖啡。等实习生胆战心惊的把咖啡放在他桌子上,阿尔伯特-张看了一眼咖啡杯、没有喝,然后比着高先生教训自己的模样,教训实习生:
“交给你的事情都做好了?跟人吹水?!”(广东话里,吹水=聊天、侃大山。)
实习生诺诺的不敢顶嘴。他身后,Cyrus就连门都不敲的进来了。他不但四处摸了摸阿尔伯特-张的立柜和墙纸,还一屁股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翘起二郎腿。实习生很识相的退出去,关上门。然后,Cyrus把桌上新买来的咖啡拿起来,啜了一口。
“出去跑,真是太辛苦了。”
“------”阿尔伯特-张还是假装看电脑、不理睬他。
“看什么呢?还是那份机密遗嘱吗?”Cyrus干笑起来,这话让阿尔伯特-张的胃都顶了起来。他只能安慰自己Cyrus是在诈自己。但是旋即听见干瘦的狗仔说:“唉,你知道不知道,高先生的房里其实是有一个隐蔽的监控器的。”
阿尔伯特-张立刻没了威风,腰忍不住塌了下来。惊慌之余,他抓起手边开信封用的小刀,胡乱开着桌上早就打开了的信封。
Cyrus 看看阿尔伯特-张紧张模样,十分得意,笑着:“放心,我没有告诉高先生。”
晚上9点10分,XX银行里一个保安正在18楼巡视。突然,他好像听见有个人在18楼的茶水间小声嘟囔。但是整层办公室都已经关了灯。保安知道阿尔伯特-张经常加班,而有时加班连走廊的灯都不开,以为又是他,就喊了一声:“张生,是你吗?”
小声嘟囔的声音似乎停了,然后又有人发出了哼哼声。
保安想想不久前发生在这里的凶杀案,有点害怕,他就把灯闸打开了。在一片晃眼的白光下,他先是闻到一股浓浓的甜香气,其中还混着一股腥味,然后他看见一个干瘦的男人,个头不大,蹲在茶水间靠着窗户的地方。这个人的背影,保安不是很眼熟。
“先生,你怎么了?”
干瘦的小个子一下跳了起来,发狂一样的掐住了保安的脖子,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保安刚要和他挣扎,就摸到了男人身上有什么东西是热乎乎,黏糊糊的,下面还有一样硬邦邦,但是被焐热了的把手。他顺着自己的手一看,自己的手里,男人的前胸正中,插着一把开信封用的刀子。男人往前一扑,全身都压在了保安的肩膀上。这力量太大,那把开信封的刀子,在男人的前胸,就全插了进去、直接没到了刀柄。
保安大哥吓坏了:“救命啊,救命啊!”
半小时后,银行的高层们接到紧急通报:刚被借到私人银行部工作的Cyrus,受了重伤,进了监护病房,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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