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小落,你犯下大忌,秋家容你不得。你杀害两条人命,罪孽滔天,死不足惜!”秋延对这个女儿再也没有了幻想,他言辞俱厉,似乎恨不得现在就将秋小落千刀万剐。
秋小落低下头,目光落在断了气的秋碧身上,惨惨一笑:“家主,你不分黑白,不为宁安做主,你有哪点配得上秋家家主的身份?莫非只有秋家弟子才是人命,宁安就不是人了?”
“她只是一个下人,你居然为了一个下人,杀了你的堂兄和你的亲哥哥!”
“只是一个下人?家主,秋延,你何曾关心过秋小落的成长?她什么时候出生的,什么时候被秋家除名,什么时候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被这些所谓的兄弟姐妹欺负,又是什么时候,险些病死,你作为秋小落的父亲,知道么?宁安不是一个下人,她陪着秋小落成长,陪着秋小落吃苦,开心,悲伤,她照顾着你女儿的生活,怕她饿肚子去厨房偷过吃的,还险些被人打死,她还为秋小落祈祷,为秋小落燃放河灯,希望秋小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这些你秋延做到了没有?而现在,你的侄子,你的亲生儿子,亲手杀害了宁安,你不为宁安做主,反倒跟我说宁安只是一个下人。如果宁安只是一个下人,那么我请问你,秋延,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秋小落一字一句,生生泣血,却将死去的那个秋小落的想法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无数个日夜,陪伴着秋小落的,只有宁安。重回宗族,害怕秋小落被人欺负,夜夜抽泣的,还是宁安。参加九州大会,替秋小落细心打点行装,滔滔不绝的,仍然是宁安。
在秋小落的心里,宁安不是一个下人,是她的好友,更是一个跟母亲一样的存在。因为有宁安在,秋小落才不至于特别害怕,也是因为宁安不在,秋小落才会无人照管,活活病死。
宁安对秋小落而言,从来都不是一个下人。而现在,宁安死了,死在了秋家子弟的手上,秋小落如何能不恨?
“九州之上,强者为尊,你秋小落天生不适合习武,能让你活着就已经是为父开恩了,现在你居然还想向为父讨一个公道?”秋延向来冷漠,他对秋小落所剩无几的关心,都仅仅是在秋小落血脉重铸之后。
“玄焰山庄少庄主凤轻鸿,出生起经脉俱断,玄焰山庄仍然唤他少主。同样是世家大族,何以秋家人冷漠如斯?再说,秋延,我秋小落,现在是逍遥游的紫霄长老,你若杀了我,如何向逍遥游掌门和弟子交代?还是说,你愿意枉顾与逍遥游的百年情谊,为我秋小落与逍遥游撕破脸?”
秋延面露难色,可也仅仅不过一秒,他便再次戴上了极其冷漠的面具:“你是我秋家人,犯了秋家家法,就是逍遥游和玄焰山庄齐齐找上门来,也无权干涉秋家家法。”
秋小落冷笑一声,眼底尽是死寂:“很好,我也不用你们动手,你们的手不配碰我。”她说着,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秋育,那目光如同毒蛇,看得人满是慌乱:“你,放手。”
秋育愣了愣,居然当真及其听话地松开了手。秋小落从半空中跌落,眼中的黄色心火再次燃起,可那心火已经幽微难明:“我自己动手。”
她说着,黄色心火裹上全身,然后从皮肤渗透进经脉之中,秋育与秋延看着秋小落,听得耳畔一声声经脉断裂的声音,刺耳到可怕。秋小落没有犹豫,脸上的神色甚至都没有一点变化。四周安静地吓人,只有经脉断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秋小落……经脉俱断……内脏俱损,不久人世。但是……我想亲手,葬了宁安。”秋小落对自己下手也狠辣非常,经脉俱断之后,她的目光再次回到了宁安的尸体上,也只有在接触到宁安尸体的那一刻,秋小落的眼里,才有了些许温度。
秋育到底是一手栽培秋小落成长起来的,见她眼中心火彻底熄灭,又替她把了一下脉,确认秋小落全身经脉俱断,五脏六腑再次震出重伤,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今日起,秋小落从秋家除名,残害手足之事到此为止,今后秋小落是死是活,都与秋家无关。”
秋小落勉强将脑袋抬起一点儿,看了看秋育:“多谢族长。”
秋延与秋育下了一道命令,任何人不许阻拦秋小落,让她自己爬出秋家。便去为秋木原和秋碧收尸去了。
秋小落失去力气的双手紧紧拥着宁安,口中不断喃喃着:“宁安,你看,我为你报了仇了。”
“你还待着干什么?还要秋家守卫送你离开秋家么?”秋池自始至终都跟在秋延秋育的身边,可他没有动手救下秋碧,也没有跟着他们离开。他垂眸俯视秋小落,如同在俯视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一般。
秋小落咬紧牙根,将宁安重新背到身上,一步一步,脚步趔趄地,走出了秋家。
她的经脉已经全数断光,连凤凰心火都无法使用,整个人都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她力气全无,却不愿意在秋家丢人现眼,硬是咬牙挪出秋家,背着宁安,挪到了秋家看不到的地方。
秋小落的双膝狠狠跪倒在地上,宁安的重量和她自身的重量将她压得根本动弹不得。她便任由宁安压着她,眼底终于涌出了泪水:“宁安,我好怕,我怕我还没有安葬完你,就要死去了。我答应过秋小落,要替她好好活下去的,可是我食言了。就好像大巫临死前,叮嘱我一定要降魔卫道,为邱家培养出下一代驱魔师一样,我也食言了。宁安,我好怕,如果我死了,大巫和秋小落,会不会怨恨我?恨我言而无信?”
没有任何能够回答她,只有耳畔呼啸的风声,在刺激着秋小落的耳膜。
秋小落忍着内脏传来的痛楚,终于放肆大声痛哭起来。成为驱魔师的路上,她没有哭,被人打成重伤,她没有哭,甚至在与飞僵同归于尽的时候,她仍然没有哭。可为什么,现在她会觉得这么难过呢?难过得好似要把受伤的脏腑全都哭出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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