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
寒霜。
痛苦。
令人麻木,连痛觉都无法解释着一切。
我睁开眼,看见的是漆黑一片。
这是物理性质的漆黑。我立刻判断出了它的性质,并且最简单的方式已经被我付诸行动——我伸出手,用力去推,拼劲全力去推。
咔啪。
我的手断了。
太脆弱了......
我只剩一个骨头架子了么?我自嘲着,但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我已经渐渐地感觉到了缺氧而引起的眩晕,我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思考对此刻并没有多大的帮助,只有推开这个该死的将我锁住的棺材盖才能让我活命。
是的,棺材盖,极有可能已经死去的身为死者的我醒来后所居住的棺材盖。
咚!
无力的手上感觉不到温度,似乎血肉在这个不知多久岁月的侵蚀下已经灰飞,骨头碰撞而带来的实感中我锤着顶上的木板,发出咚咚的沉闷响声。
好累。
仅仅是一拳,不,从醒来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感觉到身体无时不刻在传达一种“睡吧”的信息。
但这是不行的,我的旅程不会在这里终结,哪怕我隐隐感觉到我遗忘了些什么,但至少有一点我是十分明确的。
——我要活着。
咚!咚!
有希望,上面并不是被东西压着的,这证明我并没有那么倒霉被埋在土里......只要我能够拿出足够的力量掀开这个棺材板,我就能够出去,呼吸可能并不怎么新鲜的空气,看看这个世界究竟长什么样。
我雾......
雾什么?
白色的疑惑在我脑中闪过,但如今我那萎缩成了肉干的脑袋瓜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脑力来思考这个问题。我敲击着,并且在过程中用上了腿,那同样感受不到血肉的骨头瞪上木板上,配合着我的右手一使劲!
嘎——
咔啪。
木头被推开的刺耳声中伴随着微不可听的骨裂声,可已经感知不到痛苦的我并不怎么在意,毕竟我已经呼吸到了空气。
浑浊的,带着一股尸腐味的令人作呕的劣质空气。
而呼吸着这令人更加沉重的空气,从头颅中透过骨头看到的世界呈现着阴暗的基调,那天空似乎不是正常的天空——连天幕的性质都不存在了,只有那如同云层一般却不是云层的昏暗笼罩着上头,朦胧胧的雾气笼罩着世界,让我无法看清。
没有光明,我转过眼透着头颅看去,一个小型的火堆正在我不远处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点点的星火飞溅在空中消散,而一柄残破的螺旋剑正插在火堆当中,充当构筑的它只露出了一个剑柄,丑陋的黑铁冰冷无比。
好困......
几眼的观察变令我疲惫无比,想要永久沉睡到骨头腐烂的念头泛起,可我知道我并不能这么做。我拼命地摇着头,用尽全力却只能让头颅缓缓地摆动了几下,顺带着看到了我那只剩下骨头的身体。
惨白的血色,血肉消失的身体掩盖着一层灰,在行动间却如同那篝火一般有着点点并不温暖的星火溢散。
好痛苦。
但我根本就感觉不到痛苦,这只是已经成为一团脑干的脑袋传递给我的信息,所以麻木的身体被痛苦的意识操控着,我抬起那已经骨裂的双手翻在棺材边缘上,身体所剩无几的力量让我成功地翻了它,砸落在冰冷的台阶上。
干涸的喉咙无法发出声音,腐朽的身体也不存在声带这个概念,我用仅存白骨的身体挪动着,朝着不远处的那团篝火蠕去。
近了,愈发地近了。
火的接近并不能带给我温暖,事实上这个呼吸都能带起一阵寒霜的空气中并没有温暖这个概念,火的燃烧不会带来温度,因为这里是深渊,火只能带来光明。
但这就够了。
因为我已经抓住了那柄黑铁般被烧灼得赤红的螺旋剑,那丑陋的剑柄被扭曲的骨爪握紧,随后我猛地一拔出!
“呼!”
火星四溅,拔出了螺旋剑的骨手似乎汲取了它的力量,我开始感觉到血肉的充实感,它在缓缓地填补着我的身体。
渐渐的,我站起了身,开始变得清晰的视线当中我发现我的骨手开始有了血色,随后还是一层死灰的皮肤包裹着骨头,但至少有了遮蔽的选择,而不像先前一般只剩下一个骨头架子,被血肉填充的感觉还不赖。
如果痛觉也不会恢复的话就更完美了。
恍惚间,令人窒息而作呕的空气钻入我的鼻孔,血色的台阶上冰冷无比,已经熄灭的火再也无法为我带来光明。
朦胧胧的灰雾朝我袭来,将瞬间将我淹没。
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只是身处于没有光明的深渊当中罢了,朦胧的世界当中总是有那么几米可见的范畴,而这就不是最坏的情况了。
还有机会。
但是,机会是什么?
我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我沉思,但我并没有头绪,醒来的那一刻我想的只是活下去,而现在已经完成这一目标的我,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做了。
我疑惑,我手持着那柄冷却的螺旋剑,我不知道我该干嘛。
然后,我知道我需要干嘛了。
寻找火源吧,我说。
看着手中那柄丑陋的如同学徒粗制滥造的螺旋废剑,我又再度想起了那团并不温暖的火。虽然不温暖,但我并不讨厌那个色彩,能够给这个黑灰白的世界带来色彩的火,我并不讨厌。
那么,就去追逐它吧,总是待在原地总感觉会生锈下去,然后变成雕像一样的东西停止思考......
我遗忘了什么?
我很清楚我遗忘了什么,但是我没有想去追究的意思,而我那个可怜的脑袋也榨取不出什么信息——事实上我一无所知,除了手中的螺旋剑能够给我带来一点点安全感之外。等等,安全感?
安全感是什么。
我慢慢地走着,那行走间不知为什么从我身体间溅出的点点火星令我有些愉悦,我并不讨厌这样。
我可能喜欢上了走路。
所以,我不想停下来了。
刚刚想到哪里了,是安全感么?
嗯,是安全感......安全感是什么......
我思考着,而这干枯的脑袋也注定我思考并不会得出什么像样的结果,以至于当一阵破风声响起时,我甚至无法做出及时的反应。
而无法将手中唯一能够格挡的螺旋剑竖起的结果,就是那道带着浓郁尸腐气息的残影将我扑倒,紧接着我便感到胸口一阵巨疼,应该是它的爪子将我洞穿了吧。
我并不是不想反抗,但身体总反过来驱使意志,无力的挣扎中我的世界变得漆黑,一张血盆大口成为了我最后的记忆。
随即,我眼前猛地一黑,痛觉再度告别了我。
......
窒息。
寒霜。
痛苦。
令人麻木,连痛觉都无法解释着一切。
我睁开眼,看着眼前化不开的黑暗。
我死了......
刚刚的一幕不是梦,我真的死了。
将我杀死的是什么......在那道无法抗拒的残影当中,我只来得及看到一张垂涎着令人恶心液体的嘴,然后我就直接死了。
我试图继续思考,但那股缺氧产生的窒息令我回归了现实,失去“火”的力量而再度变成一团脑干的脑子也不允许我这么做了。
推开棺材盖吧,就像我刚才那么做的一样,再重复一次吧。
不过这一次,稍微降低点受损程度吧......
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想,事实上我已经放弃了思考,在本能的“活着”的目标当中将只剩骨头的手脚抵在眼前的黑暗上,然后猛地一用力!
“嘎——”
咔啪。
果然还是不行么......
没有痛觉的麻木身体上传来骨裂的咔啪声,我颇有些遗憾,就像是无法完成一个挑战而与白金奖杯擦肩而过一般。
嗯,白金奖杯是什么?
算了,爬出去吧。
第二次呼吸着这令人作呕的空气,虽然我没有什么可以吐的,如果骨头渣子也算的话。
开着连自己都觉得冷的笑话,我的脑子已经饥渴着更高程度的活跃性了。
所以我爬了起来,所幸骨裂的部分也只是手部罢了,得以站起的我感觉有些凉飕飕的,虽然感觉这个词语对此刻只有骨头的我来说并不怎么贴切。
一步一步走过去,尽管很慢,但总比上一次蠕动的好。
......
终于,我靠近了那团世界中唯一的色彩,火的光辉让我有些激动,这一次速度提高了那么多我却感觉比上次漫长得太多了,可能这就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吧。
我把住了剑柄,闭上眼细细地感知着。
失败了。
我并没有眼皮这种东西,呵呵......
放弃了没有意义的行为,我将那柄螺旋剑缓缓拔出,不同于上次的粗暴,这一次我更想要缓缓地汲取着那股并不温暖的火,看着它缓缓地熄灭。
“呼。”
火,又熄灭了啊。
血肉的充实感渐渐地泛起,痛觉回归的身体开始有点痛苦起来,从脑干变成果酱性质的脑袋也开始活跃了起来,我已经能够进行更加层次的思考了。
比如:我为什么感觉遗憾。
我在遗憾什么......
明明再度获得了能够进行更多思考的脑子,我应该开心才对。
但我就是不开心,火的再度熄灭让我更加地渴望它的出现,所以我开始走动起来。
我喜欢走路,比上一次更加喜欢。
只要走动起来,不会因为思考停滞而变成雕像的我会以一种我无法了解的角度溅出火星,或许这是因为吸取了火焰力量的缘故吧。
深渊之火,我是这么称呼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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