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口出来,姜盛恒封上了出口,就心不在焉的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却看见姜老爷正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自己。
姜老爷望着他,眼里全是苦涩,几次的张口欲言又止,还是在姜盛恒的一个转身后,闭了嘴。
一路进屋,卜绘打开门就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正跪在那个已经碎成一堆废墟的嫁衣人像前,跪着念诵经文。
卜绘没想打扰,一直听她念完了整段,才张口说:“姜荣漪,你的时候已经到了,该走了。”
姜荣漪没先回答卜绘,而是先对着那堆废墟磕了一个头,才飘起来转过了身。
卜绘双眼看着姜荣漪,就见她的模样已经变了,变回了她原本年轻时候的样子。
姜荣漪一笑,歪了歪头,毫不在乎的说:“我当然知道我该走了,但走之前我还想再给我哥哥多积攒点钱财,让他能多用几年,也不至于到最后流落街头。”
人很奇怪,有时无情却是有情,有时有情却是无情,姜盛恒用了多年都没有彻底明白,到了如今这个讨教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脱口半开玩笑的说:“姜荣漪你倒是贱的很,对让你被控制了几十年的人,竟然也还有心记挂着他的死活。”
卜绘站在旁边,拽了拽姜盛恒的袖子想让他住口,可却已经来不及了,耳听着他就把话全都说了出来。
姜荣漪一愣,借着阴气的充盈黑了脸色,但忌惮于姜盛恒身上的气味,她忍住了没发火,反而是眨了眨眼睛,笑盈盈的说:“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最后这个家还得你接手,等到时候弄了一堆债,我就不信你还能说我贱。”
钱财是人活在俗世里最不能缺得东西,姜盛恒要是想在俗世里活下去,当然也不能缺了钱,所以她一听姜荣漪这么说,当时就闭上了嘴,将脸转到了一边。
卜绘浑身不自在的站在原地,一抬眼就和姜荣漪对上了目光,她知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姜荣漪也对她笑,但笑到了一半,就骤然严肃了起来,“小姑娘,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老鬼的徒弟?”
卜绘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心里不禁有点迟疑,看着她就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姜荣漪一笑,不咸不淡的说:“当然是因为你性子太像他了,像的就像是亲生的一样,只不过就是没他脑子好用。”
卜绘不动声色的向前挪了一步,抬起眼就反问她,“那你为什么先是猜我是他徒弟,而不是他女儿?”
姜荣漪依旧是笑,嘴角差点咧到了耳边,到底也没给卜绘答案,就突然折了话说:“你是不是真的想去找老鬼?”
卜绘笃定的点了点头,“对,我一定要找到他。”
姜荣漪敛了笑容,一脸正色的又问她,“那你找到他你又准备干什么呢?是准备让他子孙满堂,还是准备赡养他到死?”
子孙满堂卜绘不敢说,赡养更是谈不上,因为师父可比自己有钱多了,若说是自己为什么非得要去找师父,大概也就是是孩子要见娘的感觉,她说不上来,根本给不了姜荣漪答案。
姜荣漪见她不说话,心里一下落了空,飘到卜绘的旁边就拍了拍她的肩膀,认真的说:“小姑娘,你要是非得去找老鬼,我也可以给你指路,也不会拦着你,但是你一定不要后悔。”
卜绘听姜荣漪话吐一半,像是还隐瞒着什么,她虽然是想多问,但她肯定姜荣漪不会多说,所以也没多费口舌的点了点头。
姜荣漪眼睛一闭,双手在面前一掐,口中呢喃不休,直至言过半盏茶的功夫,她才住了嘴,猛的睁开了眼睛。
“嗖”的一声,一个东西穿门而过,一下子穿过姜荣漪,直接就扎进了墙里。
卜绘没言语,走过去登上台子,就把那东西从墙上拔了下来,可她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她师父的烟杆,她面色一沉,走到了姜荣漪的面前,抬手将烟杆递到了她面前。
姜荣漪低下头,伸手想摸一摸那烟杆,可抬手到半,就将手又收了回去,抬头看着卜绘说:“以前我和老鬼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和我说过他要去云游,还画了地图,就放在这烟杆里,说以后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就让我借着地图找他,肯定就能找到他。”
卜绘有点迟疑,心想姜荣漪也没理由骗自己,但是他们那阵也该是几十年发生的事情了,师父生性好烟,也没换过烟杆,要是他那张纸真的放在了里面,怎么想也放不过两天吧,她没说话,抬头看了一眼姜荣漪,刚要说话,可不想姜盛恒却突然走了过来,把她手上的烟杆夺了过去。
双手握在铜烟杆的两头,姜盛恒毫不犹豫的用手一掰,将它折成了两半,从夹层里抽出了一张纸。
铜烟杆脆折一声,卜绘心里也咯噔一下,上前一步就要拿回那断了的烟杆,可没等她手到,那烟杆就变成了粉末,从姜盛恒的手里落了下去。
姜盛恒手也没想到这烟杆会变成粉末,他心里怕卜绘生气,手一空,就将纸掉在了地上。
本也以为卜绘会生气,可姜盛恒一低头,就见卜绘正坐在地上,和姜荣漪靠在一起,对着地图指指点点。
地图是纸非纸,大有点像冯仪那的人皮纸,但还比他的那个更薄,就像蝉翼一般。虽过了很久,但上面的字迹还图迹还很清晰。
老鬼口中既说是云游,所以选的这条路并不近,到中途准备到得地方却是很少,卜绘根本无法估量他到哪里待了多长时间,也只能一个一个地方去,才不会错过她师父。
将纸叠了起来,卜绘毫不避讳的塞进了袖子里,转脸对姜荣漪说:“天快亮了,你也该走了,就别留恋了,早一日投胎,也能早一日解脱。”
姜荣漪冲她一点头,用余光瞥了一眼姜盛恒,就对卜绘说:“我很快就走了,但走之前,我还想和侄子单独说几句话。”
“那好,你们先说,我先回去睡一会。”卜绘坦然的说完,登时一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大踏步走了出去,顺手还关上了门。
卜绘从小窗户出去,打了一盆水,洗了洗,换了一身新衣服,又用布块打了一个小包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躺在了床上。
既然知道了师父没死,还知道了他有可能去的地方,卜绘姜是不打算再待在姜家了,心急的想早点找到师父,或跟着他云游四方,或会义庄过安宁的生活,总之她想了很多,想到最后就睡着了。
姜盛恒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卜绘并不知道,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另一个晚上了,而姜盛恒就坐在帘子外面,备了一桌子菜,等的已经只剩下了余温。
夜里不好走,也不好买马,所以卜绘想在现在和姜盛恒谈谈,明天早起就走。但人走到帘子的这边,她就没勇气把帘子掀开了,因为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和姜盛恒说,也没办法说出口。
“你别傻站着了,快过来吃饭吧,要不然一会都凉透了。”姜盛恒将菜饭从食盒里拿了出来,摆满了一桌子。
卜绘应了一声,深呼了一口气,掀起帘子神态自若的就走了出去,到端起碗,一气呵成。
她早先还有心想说几句铺垫铺垫,可一见饭菜她的肚子就打起了鼓,当时也顾不上多说,端起碗就吃了起来。
姜盛恒不吃,只是看着卜绘吃,一脸的笑意比卜绘还开心。
吃得差不多,卜绘放下了筷子,用手边的手帕擦了擦嘴,抬起眼对姜盛恒说:“姜盛恒,明天我就走了。”
姜盛恒像是早有预料,登时云淡风轻的一点头接话说,“走就走呗,反正我也不想在姜家待了,你要去哪,我就陪着你。”
卜绘皱了皱眉,登时就斩钉截铁的说:“不行,你不能走!”
姜盛恒深感意外,“为什么?”
卜绘皱了皱眉头,心里不是不想姜盛恒跟着,就是怕他离开这滋养之地活不下去。所以为了他的命,她是绝对不能让他跟过来,但她也不好直白的说,沉沉的思索了好一番,她才开口说:“因为姜家就你一个独子,所以你一定不能离开,你必须得留在这管理家业。”话出口成谎,别说姜盛恒觉得荒唐,卜绘自己也觉得牵强。
姜盛恒面色一沉,直视着卜绘的眼睛认真的说:“你应该很清楚我并不是姜盛恒,我只是顶着他的名字。”
卜绘的心里发虚,但还算是镇静,登时就一口回绝说:“正是因为你顶着人家的皮囊,顶着人家的名字,所以你就得替人家负起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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