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摄政王对面已经被革职的霍小将军此刻,出生至今一十六年,终于体会了那么几分手足无措的滋味。
她与摄政王,何时是可以同桌品茶,谈天说地的关系了?
怎的会如此?
正襟危坐,像是迫不及待品茶的模样。实则暗暗打量这位誉满长安的摄政王殿下。
一袭青色圆领袍,更衬得这位殿下丰神俊朗。永安见过很多人,可没有一个像这位殿下,使人见之难忘。她读的诗书不多,只能说个好看。就是被这双眼睛温柔地看了看,她恍恍惚惚便答了个好,后知后觉地忆起他方才问她要不要品茶。
摄政王殿下对自己府里的人都这般好吗?亲手煮茶给新入职的侍卫喝?
而且这一套煮茶功夫,她从未见过。摄政王做来如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许是她瞧了摄政王太久,被摄政王察觉了。
摄政王缓声道:“等久了?尝尝。长安新起的点茶法子,我会个皮毛,学来给你看看。”
良管家便在一旁看着自家郎君胡说八道,长安谁人不知点茶技法以自家郎君为尊,无人能及,这话还能唬住这一脸精明相的小将军?
而原本还在纠结敌人如此温和,如何挑起事端借机会陇安的新晋霍侍卫……新奇地盯着接过来的天青色小茶碗。
里面那朵梅花格外好看,舍不得喝,便捧在手里,一直端详。
一盏茶过去,那花渐渐散了,永安才恋恋不舍地喝了茶,皱眉道:“好淡,我方才便想说,王爷,我从未见过这样煮茶的,葱姜也无,大枣桂皮也无,酥酪也无,盐也不肯加。能有什么滋味?”
她虽有十年长在边关,自己不通茶艺,可她是见过阿娘煮茶的,浓浓一锅,茗粥一般,那才是茶。
良管家都想给霍小娘子跪一跪,贡品阳羡,千金难寻,竟然想拿来煮粥喝。
自家郎君却是见怪不怪般,又动手添了一杯给她,纵容地很,只道:“若你喜欢,下次煮来喝。”
“嗯!”
摄政王殿下比她想得好相处,难不成,阿兄隔着千里也能知道,这摄政王心悦她?
不不不,她阿兄应该只是知道她心悦摄政王,然后从摄政王发往边疆的折子里推断出了摄政王殿下默许她的求爱。
阿兄果然料事如神,边回忆着阿兄传授过的经验边附和点头。
傻呆呆地点头的模样让北辰王殿下笑意又深几分。
品茶,喜欢,摄政王如是想到。
视线不经意对上,永安露了个我们心照不宣的眼神,摄政王回以温和微笑。
都以为与对方达成共识。
他允许我喜欢他呀,这真是这四个月第一件开心事。
那便在长安多待一阵子,等他也心悦她再回陇安,这样就算他日战死沙场,她的灵位也要摆在北辰王府的祠堂,稳稳地占着北辰王妃的头衔,哪怕之后有女子入府,也不过是个继室,将来有了孩子,也只能对着她的排位,恭恭敬敬地喊一声母亲。
嗯,可行。就这么办,这样一来,她夫君也有了,子嗣也有了。
阿兄讲女子不可为人妾室,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心悦北辰王,真是一件非常合算的事情。
是的,心悦。
这位久不归京的霍小将军,借着一道道奏折,喜欢上了似是从未谋面的摄政王殿下。
摄政王殿下曾去信陇安,是在她领兵的头一年,摄政王信中道,女子领兵,古未有有之,今,卿此番作为,于国祚有损。
言辞锋利到永安每晚梦中都恨不得生啖其肉。
上阵前必定念一遍摄政王的名号,誓要他将那番话吞回肚子里!
永安暗中换了父帅的奏折,替父帅回了一封,只道:军中种种,岂有他人置喙之理?
大喇喇地盖上了永安自己的印鉴。
如此,这口恶气才算出了一半。
不过,摄政王此人,算是在永安心中挥之不去了。
她不懂,为何会记挂此人。
特地询问了兄长。
在她眼中,兄长永宁,无所不能。
“哥哥,我若长期挂念一个人,恨不得生啖其肉。每每入睡之前非得琢磨此人一遍,上阵之前,念此人名号便觉无所不能,力拔千钧,这是为何?”
永宁此人,十分好为人师,尤其是对自家妹子。
放下手中的铠甲,认真思索片刻,问道:“此人是男是女?”
永安郑重回:“是位小郎君。”
永宁顿住,忍了又忍,只道:“那,你怕是心悦人家。”
又细细地讲了一番根据。
永安恍然大悟,原来此番便是心悦。
由是同京中往来,更加殷勤。
彼时,永宁将军看着军中一众儿郎,哪个都像意图拐带自家妹子的登徒子。
操练越加严苛,士气却不降反升。
直至摄政王与霍将军不和,大渝皆知。
永宁当时语重心长地安慰心事重重地永安:“宝儿,不和,也只是世人眼中所见罢了。我家宝儿心悦之人,世俗庸人如何能及。他必定是知晓你心意的。”
永安将信将疑,确认道:“真的吗?”
永宁将军温良无害,成竹在胸。
“自然。”
兄长果然料事如神。永安喜滋滋地想。
只觉得这茶都被她品出了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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