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军行军速度极快,上炀关行至长安,不过四个月。正好入了冬。
囚车枷锁,从明德门一路押到皇城底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朱雀门前卸了枷,带至宣政殿前候旨。
有小太监上来通传,道“陛下,永安将军被押解回京了。”
此刻大朝会还没散,此话一出无异于平地惊雷。
霍永安,本是无足轻重。可她背后,是如今镇守上炀关的辅国公霍均和镇北侯霍永宁。
大权在握也挡不住对功高震主这四个字的忌惮。
在座的诸位心思不免活了起来。
早有邸报传回长安,朝野上下一早便知辅国公将小女押回京中受审。
辅国公一起一落如今仍能把持军权,可见其心思深沉。但如今回鹘战败,俯首称臣指日可待,这军权去处,却是不好说。
况如今,新皇登基已过三载,却仍由有摄政王辅政。焉知陛下不会借此事发难,收回兵权牵制摄政王。
几番思量之间,永安已跪于殿前。
“陛下,老臣以为,应当重罚,延误战机,无视军纪,是七千姓名如同草芥,其心可诛。”
尚书左仆射张大人曾与辅国公有嫌隙,可霍均此人,滴水不漏。如今天大的把柄送上来,自然是要抓住的。
陛下了然,却并未开口。
“臣附议。”
摄政王往前一步,轻轻一揖。
一身绛紫朝服,却只用个白玉冠束发。
这是摄政王的特许,虽为摄政,却鲜少干预朝政。
看来摄政王与霍小将军不和的传闻,竟是真的。
明明霍小将军六岁随父前往边关,十年间从未离过陇安。
可这二人,从霍永安上战场开始,却以各种形式斗个不停。
直至如今,水火不容。
摄政王其人,最是风雅不过,不与朝臣营私勾结,不喜好美人贪图享乐,也不曾以权压人挟制陛下。
听闻不近荤腥,不贪杯。活得像个修士。
除却入宫上朝请安,便待在府里养鱼种花。
愿为慕郎洗手羹汤,捧砚添香。不知是多少闺阁少女的愿望。
便是这样一个万般不挂心的人,如今铁了心去为难一个小姑娘?
“臣也附议,仅为一人,损兵折将至此,若不严惩,我天朝威仪何在?”
忠信侯虽为天子外家,却有意与摄政王结亲,此时仗着身份,倒也能偏帮一二。
“臣认为不妥。辅国公府满门忠烈,为国为民。况胜败乃兵家常事,仅一次战事失利,如此严惩,有失偏颇。”
苏婉儿,生于掖庭的罪臣之后。凭借一己之力官居六品。
大渝允许女子为官,但制度严苛。少之又少。
罪奴至此,此女手腕,不可小觑。
“臣……”还有不服,想上来再说。
“行了,既如此,便革了霍永安的官位,充至北辰王府,为皇叔鞍前马后,以宽前嫌。”
摄政王慕玦,封号北辰。
安静等候发落的霍永安,焦急想辩解,却瞥见婉儿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咬牙作罢。
以头磕地,沉声道:“末将领旨。”
紫宸殿内“你可知我为何要你去北辰王府?”
陛下定定地看着案上的邸报,那是辅国公的诚意和决心,他不能辜负了不是吗?
“末将不知,但末将与摄政王不和,长安皆知。”
“七皇叔性子淡,不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买任何人的账。但想与他结交的人,能从鹿鸣坊排到朱雀门。”
陛下目光直直地看她,似是想看穿她所思所想。
“所以,朕需要一双眼睛。自从你上折子惹怒七皇叔,朕便知道,你会是那双眼睛。”
帝王之术,果然让人胆寒。永安目光微敛,显然并不想掺和进来,想了想,道:“我二人不睦,如何能近得他身?”
这陛下,怕是并未读过兵法。
未曾读过兵法的陛下,高深莫测道:“他会让的,有异心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不是吗?”
永安微冷,这便是摄政王迟迟不就封的原因吗?
天家亲情,果然可怕。
她虽与摄政王不睦,却也相信摄政王是正人君子,匡扶社稷。
他叔侄二人,虽互相扶持,却互相猜忌吗?
“回去吧,想想边境的父兄,再想想朕的话,朕相信你不会让朕失望的。”
恩威并施,年仅十七的小皇帝,的确比摄政王更适合为帝。
永安咬牙领旨离去。
看她离开,小皇帝常舒一口气,与左右道:“这边境长大,果然心思纯善,也真累人,吩咐御膳房,皇祖母那里多加几道菜,朕批过折子去那里吃。”
一旁王公公乐呵呵道:“可是巧了,摄政王今日刚送了厨子进来,说是切脍做的最好,太皇太后派了秋水来请您过去呢。”
小皇帝眸光发亮:“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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