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刚从菜市场回来，手里还拎着猪肉，准备着中午给我弟做午饭的。身上穿着的也是高中的时候旧运动服。我本来就只是一个小镇上的穷人家的女孩子，要说面对这样的大小姐能不自卑那也是假的。
所以我还是低着头，默默朝着我妈的屋子走去。甚至不知道，傻子有没有看到我。
回到小屋里，关上门，我的心里很乱，就这么坐着胡思乱想了好一会，才起身开始准备午饭。
外面的声音渐渐靠近，又渐渐远去。一辆辆车子开走了，终究还是这么过去了。我开始想着，以后的日子是不是都是这么过了。就像曾经想的一样，找个地方打工。读书的钱，我妈肯定负担不起。那年代读大学是能活生生拖垮一个家庭的。那时候还没有针对读大学的贷款，也没有这么多让大学生打工实践的机会。
中午，我弟回来了。吃了饭就在一旁抄写这生字。陈明海也是这个时候找到我家的。他没有开车过来，就一个人走过来的。
他走进屋子，很自然地就问：“还有什么吃的？我在那边连饭都没吃。”
他的身体状况我知道，以前他还曾经做过不吃东西会不会死的实验。事实证明，他吃东西，只是安慰自己而已，吃不吃都差不多。他一来就这么说，明显就是一个借口。没话找话说而已。
我弟听到他的声音，就抬头问道：“我妈说，你让我姐受委屈了。我姐以后不跟你了。我长大了，我来照顾我姐。”
“弟，闭嘴！”我厉声打断了他，看向陈明海。他看看我弟，揉揉他的头，自己去盛了饭，热了菜。
“罗艺，你今天这样，跟以前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不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在学校出事了，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告诉我？”
“没事。就是心情不好，请几天病假。”
陈明海看看我弟，坐到我身边来，压低声音说道：“不信任我？为了那个女人的事情？罗艺，我已经很明确的拒绝她了。但是这个项目是她爸在负责的，我要接下项目根本就要跟她爸联系。今天我是带着项目的主管领导过来的，他爸带着她过来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她怎么样。不只是她，别的女人也从来没有想过。我的状态你最清楚，我也没有别的机会，别的选择。”
“如果不是身体原因，你还有很多选择。”
“可是身体原因本来就是我不能选择的。罗艺，一会跟我回市里吧。读书的事情，我跟你去学校说说。给你办外宿。以后你有课就去上，没课就回公司跟着我。廖家那个廖东乐跟你同在学校里，可是女生宿舍是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涉及的地方。我不能让你再去受到伤害。”
“陈总，”
“罗艺！你叫我什么？”他马上打断了我的话。
我低下头，没有再看他。他也没有再说话。许久，他一抬头，我弟原本一直看着我们的，赶紧低头写字，还被铅笔戳了额头。陈明海说道：“弟，你们家的户口本呢？”
我弟指指床头的一个小箱子。他直接放下碗，就趴到床上去找户口本。“不要干嘛？”我急着叫起来。
他找到了户口本，拉着我就说道：“去登记结婚。之前就一直说要登记的，拖到现在也没有去。你要是真不打算读书了，我们今天就登记。婚礼什么的，可以另外找时间。”
“你疯了！”我甩开他的手。
“是啊，疯了。我一直在家里等着你，可是你都没有回来，也没有给我打电话。我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就想着，你一定在学校里，想着我，等着我呢。后来我听他们说了你在学校的事情。很多人，很多人都知道了，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罗艺，你知道我的感受吗？”他几乎是咬牙吼出了这些话。
感觉到被人注视着，我缓缓看向门外。佳儿的堂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看着我们。她没有离开，而是叫道：“明海。”
陈明海抓上我的手，朝外走，走到那女人面前，说道：“让一下，我们要去镇政府登记结婚。”
“明海，你想好了？”
“我不需要想，有些事是早就已经确定的。”
“如果，是我先认识你，而不是她呢？”
陈明海笑了起来，紧紧抓着我的手：“你该庆幸，你没有在一年前认识我。”
傻子拽着我往外走，身后的女人快步跟了上来。可是走了一小节，我再回头看，我弟已经用脏兮兮的小手抓着她，让她被吓得啊呀呀的叫着。
从小区走到镇政府是很长的一截路，在这节路上，我们就跟一年多前一样，他拉着我走，路边时不时有人看过来。有人对我们笑着说：“陈总。”只是一年多前，叫的是傻子。
站在镇政府门口，他拿着户口本问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还读不读书？不读书就进去签字。”
那年代，大学生还没有登记结婚的先例。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没人敢这么做。男女同居怀孕，要的闹大了，学校都有可能会处分的。
“傻子？！”我被他今天的表现吓到了，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不读就不读吧，反正我养得起你。”他拉着我继续朝里走。
这么冲动的结果就是去到婚姻登记处的时候，人家还没有上班。而且那时候，还需要强制婚检的。也没那么简单。
从镇政府出来，我还是紧紧拽着我的手，说：“还想跑吗？你是我们家花钱买来的。欠着我们家很多钱。”
“傻子，我想读书。”我的脑子终于有点反应过来了。那天完全就是被他不着调的吼给吓住了。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
“行，读书。一会跟我回去，找个借口办外宿。”那时候的大学还没有外宿，为了防止男女生校外同居的事情，全部学生都是住宿舍的。但是我没有想到，傻子那么轻松就给我办到了外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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