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下面的,她只知道那些疯狂的人都停下来,不再有人围着她追着她问着她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所有人都注视中她从楼梯上走下去,没有人敢动,也没有人敢拨120.
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凶手。
云舒看父亲身下鲜血流淌,见他没办法睁开双眼,见他紧紧蹙着的眉头。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掩面趴在父亲胸口,手机摔落下去,嘶哑着嗓子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满脸的泪水无法抑制,她崩溃地抓着胸口的衣服,放声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满脑子都是对不起。
她晃着父亲的身子,苦苦哀求,求他睁开眼,求他动一动,可是愣是哭得再厉害,躺在地上的男人毫无动静。
周知许手中的电话掉了下来,季文清诧异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
他话刚问完,周知许便推开门冲了出去。
“知许!知许!!!”
*
云舒坐在手术室外面,将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贴着冰凉的地板与墙面。
已经七个小时过去了,里面的人进进出出,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她按着疼痛的头落泪。
周知许从外面回来带了一大袋的东西,跪在她的身侧挑挑拣拣放在地上。
云舒泪流满脸道:“我没有妈妈,爷爷也去世了,我只有我爸爸了。”
周知许动作一顿,然后缓过来拿了瓶热牛奶递给她,“不喝也暖暖手。”
云舒推开,带有些绝望哭道:“是我们不该在一起对吧,如果我们不在一起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对吧?”
“不是。”
“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才会被世界这样对待吧?”
“不是。”
“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两个世界,我不该有什么梦想,也不该去追大神,我只需要陪着我爸就好了。”
“不是。”
无论她说什么,周知许都只回复两个字。
云舒无助地哭道,“要不我们分手吧,这样他们就会不那么恨我了吧?”
周知许抬头看着她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的身子,自责的感觉侵入了五脏六腑,他伸手抱住自己的女朋友,“耳耳你听我说,我会处理好的,等我一段时间好吗?”
云舒道:“我爸呢?我爸万一醒不过来呢?”
“会醒过来的,是温卓找的医生啊。”周知许抱着她安慰道,“那个电梯不高,不会致命,会醒过来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不能再失去父亲。”
她掩面低头倚在周知许的肩上,低声啜泣,颤抖的双肩令人怜惜。
“别害怕知道吗?”他道,“我一直牵着你,不会撒手的,所以你别害怕,没有人能伤害到你了。”
云舒伸手抓着他的衣服痛哭着,感觉天地都崩塌似的绝望,那悲恸的氛围笼罩着四周。
季文清坐在车里看着网上的流言蜚语。
报应,大多都是刷着报应。
一些不站队的媒体也只是说云舒及其父亲遭网友围堵,其父亲坠下楼梯,生死不明。
谅他在网络上这么些年,见多了网络暴力,可真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才发现这种暴力远比身体上的暴力严重的多。
他一张张截图过去,把每条新闻都做下记录。
温卓从外面钻进车里,带来了许多凉气,他把热咖啡扔到季文清腿上,然后道:“我刚打算去看看云舒,然后发现老大在,就回来了。”
“都联系好了吗?”
“联系好了,沈队说愿意协助,我也找了十几个保镖在她周围守着,防着网友再做什么过激事是没问题的。”
季文清单手开咖啡,攥着暖暖的铝层,疑惑道:“我就很纳闷是谁把云舒出国的事给泄露出来的?”
“说不定就是傅晨的粉丝看见了。”温卓撕开一块面包,忍不住骂道:“粉丝也是毒瘤,偷腥的男人不怪,倒是骂自己女同胞起劲儿,估计就是羡慕嫉妒。”
季文清白了他一眼,“子虚乌有的事你瞎举什么例子。”
温卓道:“说的也是,那赶快查呗。我跟你说,弄不死这龟孙我就回家继承家产,然后雇人弄死他。”
季文清一边查IP一边感叹,“这转专业还真,转对头了。”
清远的雨终于是见了消停,尽管阴阴的也见不到阳光。
云舒坐在重症监护室外,穿着蓝色的防护服,看着里头昏迷不醒的父亲,如果不是带着氧气罩,不是穿着医院特有的蓝白条病服,她可能就会以为父亲是睡着了。
她喃喃道:“爸你不是说,常人言,父母是挡在儿女和死神面前的一道屏障,你会好好地为我守着那道屏障,为什么这么快就想着放弃了?”
云舒抬起头,泪眼婆娑。
[意味什么?]
[意味着,我现在不能像你一样放声大哭,也不能露出一分一毫的软弱,因为死神已经走过了我的父亲,站在我的不远处注视着我,为了保护我的女儿,我必须比以往更强壮,强壮到病痛不能有带走我的丝毫可能。]
她把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她信任着父亲所说的每一个字,可是为什么这么快就要食言?
她还没有真正找到自己的依靠,组建自己的家庭,为什么爸爸不愿意亲眼看着这些?
云舒哽咽道,“你说,以后只有你为我遮风挡雨了,现在不继续了吗?”
她这天把心里所有的话都隔着一扇玻璃倾倒出来,可是躺在病床上的人什么也听不见,听不见女儿说爱他,更听不见女儿的哭声。
她攥着手机,卸载了微博,卸载了一切能看到自己的软件。
她累了,真的太累了。
外面的护士敲了敲门,云舒抬眼望过去,是温卓。
她站起来推开门走出去,朝温卓微微额首,“谢谢学长。”
温卓见她这样生疏客气的有些别扭,挠了挠后脑勺道:“学妹,你不用这么担心,云叔只要度过危险期就好。”
他知道这只是安慰的话而已,可是除了这个他无话可说。
“你要是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行了,老大这几天有些忙,但是不用担心,你也能联系到他。”
云舒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正好我有点不太想和他见面。”
温卓叹气,“学妹,会好的。”
云舒对他施以微笑,只是有些勉强罢了。
他离开以后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不知道是医院里面太阴凉,还是气氛太压抑。
他直接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上翻了一阵,给陈晓打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听了个大概,然后道:“温卓,我会去陪着云舒,也会帮你们处理这件事,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她不能出一丁点事。”
温卓点了点头,“好。”
*
云父离开了重症监护室,但是他没有苏醒。医生说苏醒的几率他也不知道,一切看命。
云舒顺顺当当过了二十年,所有的不幸在今年全部降临,不是她没有信心,只是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她没有任何办法去抱着好的念头去多思考。
周知许这几天只会很晚的时候过来,有时候她已经睡着,他会安安静静地把买来的东西都放在桌上收拾好,然后给她留下纸条再走。
他看得出来女友心情十分悲伤,几乎一天不说几句话,就连对医生说谢谢时候露出来的笑容也充满了苦涩。
那天温卓找他,问他要不要给云舒安排一下心理科的医生疏导她。
周知许苦涩一笑,“是我无能到连自己女朋友的心理都纾解不了?”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也确实,你没办法纾解云舒心里的结。”温卓诚实的开口。
周知许想了良久,道:“那你让心理医生来找我吧。”
“嗯?”
“我抽空多学习心理学,不行?”
“行,你牛。”
温卓找的心理专家,看起来不像个心理专家,西装革履,全然像个社会精英,三十不到的模样却挂着正经专家的铭牌。
当他问什么人有心理状况的时候,周知许说女友。
他恍然大悟,然后道:“和女朋友的矛盾,都是睡一觉就能解决的事。”
周知许当即就怀疑这个人的身份,奈何温卓在微信里再三强调,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地,却是国内外知名的心理专家。
他这才舒口气尽量平静的面对这位年轻的心理医生。
“程医生知道最近的热搜吗?”
“微博?我不经常逛。”
“云舒这个名字听过吗?”
“哦我知道,那个同时勾引作家和明星的女人。”他道。
周知许站起来走到一旁的桌前,然后道:“程医生喝咖啡还是茶?”
“我喝可乐。”
“抱歉,没有。”
“那就咖啡吧。”
周知许一边泡咖啡,一边道:“你口中的那个女人,是我女朋友。”
程医生豁然开朗,“原来你想找我修复感情创伤。”
周知许道:“患者是她。”
程医生闻言想了很久,然后开口道,“那加钱吧,给她治病我还需要去买份人身意外险。”
周知许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程医生被看得发毛,忍不住道:“开个玩笑,你跟我说说你女朋友的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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