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雁过随小双往哥舒金偏殿去的路上,脑中百思翻滚。刚才她在哥舒铜殿上光顾着压下心里对他莫名的熟悉和信任感带来的无所顾忌,早已忘了要问他昨日违道者之事,现在卸下顾忌,于是就想到昨天那来势凶猛的刀子,所幸那违道者法力还不算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又想到自己的伤一夜之间恢复、想到像极了她二师兄的哥舒铜的那副古灵精怪的神气和深邃无底的瞳孔,他狷狂的笑里还似乎隐藏了点什么。
“到了,杨大哥。”小双年纪比她大,但也敬称她一句大哥,想来是因为杨雁过不仅让持续七年的战事有了转机,昨日里更勇救李流风,而且她弹出的白光更让她心中充满了希望,她随李潇潇被困在大厥的这七年,着实经历了她以前从不曾经历的怪诡之事。
杨雁过回过神来,原来已经到了一个房门前,房门漆油剥落,比起她住的哥舒铜的内殿差了很多。
“公主、将军,杨雁过到了!”
“请他进来吧!”是李潇潇的声音。
“杨大哥请。”小双为她推开了门。
“雁过参见……”杨雁过走进去刚要向李潇潇和李流风行礼的时候,却惊得面红耳赤、急忙移开了目光,才重新参道:“雁过参见公主和将军。”说完感觉脸上有点烧,始终不敢抬头再看向他们。
原来李流风赤着精状的上身,李潇潇刚给他的伤口上了药,现在正给他披上衣服。
虽然前天她已在月色中瞅过他的上身,甚至比现下看的还多,但她还是忍不住的脸红心跳。
“雁过坐吧,不用客气。”李潇潇给李流风整理好了衣服,对杨雁过说道。
“谢过公主,不用了,雁过站着就好。”她有点不知所措,所以此时一动不动埋头看脚似乎最能化解她的尴尬了。
此时李流风已经由李潇潇搀扶着双双落座,他扫过她,不冷不热地说道:“坐吧,昨日里你也受了伤。”
杨雁过倏然小心脏漏跳半拍,莫名的惊喜,原来李将军也会关心她的伤,于是道了一句“遵命”乖乖地在一边的椅子上挺胸收腹目不斜视地坐好了。
李潇潇看到她这样,朝李流风轻轻笑道:“看来你平日里对士兵们很凶呢,看雁过那么怕你。”
“不是的不是的,李将军不凶,李将军只是严厉。”杨雁过朝李潇潇摆着手为李流风辩白,她不知道这只是李潇潇和李流风情侣间的小逗趣,她只想到还是不要让李流风想起自己毒将的事迹吧,昨日那些大厥的群众骂得也够难听的,她怕他会因此不开心。
李流风依然是淡漠地扫了她一眼,他只对李潇潇温柔情长地一笑,看向杨雁过的时候,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坚硬冷酷的线条,“叫你来是有些事想问你。”
“是什么事?”杨雁过此时才敢对上李流风的双瞳,见他脸色苍白了不少,心里却不由得一紧,不由自主地问出口:“李将军你伤好点了吧?”
李流风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问得呆了一瞬,但脸上并不见波澜,刚要说话,杨雁过却又问:“你没吃大厥的温体丹吗?铜兄昨天喂我吃了那丹,才一夜,我现在感觉基本上好了呢!”
“哥舒铜喂你吃温体丹?”李潇潇此时说道,“我在大厥这些年,可从来没听过此丹药。”她和李流风疑惑地对望一眼,“那丹是哪般模样,雁过可有见到?”
“我倒是没见到,只是铜兄对我那般说来。”
这次李潇潇和李流风是了然又有所期冀地交换了眼神,须臾李流风清了一清喉咙,淡淡说道:“之前听你说过法术之事,你懂法术?”
“我,我不懂。”杨雁过略一犹豫还是决定否认。
“那昨日那一道白光,是怎么回事?”
“那是法力珠发出的,法力珠和法力蛋都是同一个道理,都是将力量集聚,哦,那些法力珠,是逍遥观的一个道长赠我的,我之前和李将军说过,那个道长和我爹是好朋友,他知道我要上战场,特地送给我防身用的,昨日刚好派上了用场,呵呵。”杨雁过心虚地一笑,但她也没办法,女扮男装上战场可是欺上之罪。
李流风看了她一会,然后才移开目光又淡淡地说道:“昨日你弹出白光击落了那把刀子以后,哥舒铜携你疾驰而去,速度之快,媲之奔雷御风。”
“是,是什么意思?”杨雁过很吃惊,“李将军你是说他是飞离当场的吗?”难道哥舒铜懂法术?来时路上对哥舒铜的疑惑重新涌了上来,昨日她求他救李流风,他回答不用担心;她一夜之间伤口都恢复,他说是温体丹的功效,逍遥观的弟子,了解天下奇门异事是必修课,但她从来没听过那丹;而且此时听李流风说他能使御风飞术,这么说来,他真的懂法术,而其实并不存在什么温体丹,她的伤是他施法治愈的?所以也有可能,他就是昨日那个违道者?
自上古众神合力降服和消灭了一众狂魔妖邪、立道法规则、起建逍遥观以后,修习道法之人就十分罕见,一因人间自当时多太平,少有妖邪作怪,不再需要修习法术者去对付众数的妖邪,二为杜绝心术不正者滥用道法,为害苍生。
而因此逍遥观作为万古传承的修道之地,在收徒和行事方面更有一套准则,它极尽低调,从不对外招收弟子,只是每一代的观长以十年为一量度,招收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共九代弟子,其排序按入门时间来定,名号前冠以该届观长之仙号,而能拜入逍遥观中的弟子,全是观长从观中那面机缘墙里得到启示,或者他外出寻找的身负异骨之人,所以逍遥观中在任弟子并不多,十年难超五数,百年难超四十。现如今元道天尊座下统共有弟子三十五,杨雁过是观众资历最浅的一个,排行壬三,同她一辈的弟子有壬一鲁月、壬二柴一道,平日里她的师父和前辈师兄姐都叫她壬三、小壬三,或者壬三师妹,鲁月则叫她师妹,但那个柴一道,杨雁过每次听他高声又拉长了音调唤她“小人”或者“小三”时,都想使法寻个世上最厉害的掌嘴刑器拍烂他的嘴。
当然也会有散落各处的游仙收弟子的情况,但他们多数都在那深山云林,也需遵那道法规则,所以游荡在人间的修道者真的是少之又少了。也因了这个原因,人间一有点妖邪奇诡之事,就能吓得人胆战心惊之外,又十分惹人侧目了。
哥舒铜当众御风而去,大家不怀疑他就怪了!
“除此外,有一天夜里,我还见到他不知做了什么动作,弄出了一只巨大的火红的凤凰,骑在上面在天上飞。”
“什么,火凤凰?”杨雁过还没缓过神来,李潇潇又道出让她更震撼的信息。她没想到,哥舒铜也是命里带着守护灵兽之人,而且他能召唤出灵兽并御灵而飞,那他是习得法术无疑了,守护灵兽只听主人之指使,并且在感应到主人有危险时会现出形来保护,但要召唤出灵兽,还需修习法术和咒语才行,哥舒铜能召唤出灵兽,那就说明他懂得法术。
他到底是从哪里习得的法术?
“还有没有其他奇怪之事?”杨雁过还是不忍心怀疑哥舒铜,因为她内心深处对她的二师兄柴一道深信不疑,所以连带也对哥舒铜深信不疑,而即使哥舒铜真的懂得法术,她也不相信他就是那个违道者、就是那个要置李流风于死地的人!她此时想要找出真相,不是因为怀疑他,而是想要为他洗去嫌疑。
李潇潇听她这么问,顿时打了个寒颤,杨雁过见到李流风心疼地握紧了李潇潇的手,然后对她微微一笑,给她最温暖的安慰。
李潇潇才心头一安,朝他娇柔一笑,娓娓道来:“从两年前开始,每到深夜三更,我房门外时不时会传来奇怪的声音,或凶残的咆哮,或阴翳的呜咽,有时还会听到一个嘶哑沉闷的男声在冷笑和不停地重复‘李流风我不会放过你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有一次我和小双壮胆外出去寻,就远远地看到哥舒铜驾着那只巨大的火凤凰在天上盘旋。更在昨夜子时,”李潇潇顿了一顿,无不担忧地朝李流风望了一眼,继续道:“那个声音再来冷笑阴翳地恐吓,‘李流风今天算你好运,有人护着,不过也好,我也不想那么快杀了你,我会慢慢地折磨你,折磨你爱的人,让你恐惧,让你颤抖,让你跪在我的面前,生不如死,那才好玩,那才解我心头之恨!’”
杨雁过听得一哆嗦,敢情是李流风什么时候得罪了谁,那谁对他恨之入骨,便来恐吓他和他爱的人?
“而且,这段时间大厥都城还出现了一些奇怪诡异的事……”李潇潇娇颤颤地望向李流风寻得他的鼓励的眼光以后,才又继续:“接二连三地有人自杀,听说已经有二十几人之数了!”
杨雁过倒吸一口冷气,她感觉事态很严重,“为什么会这样?”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听说死者自杀的当晚,附近的人都会听到一种奇怪的呜咽声,第二天就会发现死者或自缢、或投井了!我听哥舒金的描述,感觉那呜咽声,和我听到的呜咽声,好像是一样的。”
“难道他们受了妖术的蛊惑?”杨雁过说出自己心里所忧,她无法相信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自杀,而且还是接二连三的二十几数。
“妖术的蛊惑?”李流风拧紧了剑眉,他看向李潇潇本来娇美无匹的脸蛋上那病态的苍白,心疼地又握实了她冰冷的手,冷酷又微愠道:“我李流风不懂什么法术还是妖术,但如果有人要来伤害潇潇,我绝不轻饶!”天下人可以伤他,但不能伤李潇潇,否则他就和人家拼命!毕竟他心里所忧,全是为他眼前那惹人爱怜的李潇潇。
杨雁过忍不住偷望向李流风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的侧颜,它此刻那么柔软,完全不见往日的坚硬和冷酷,他和李潇潇温情对望的目光里,哪里有什么毒将的冷酷决绝呢!
“公主和将军放心,雁过会竭尽全力查明此事,不再让公主受那妖邪之扰,让公主和将军得以早日回国。”李流风要守护李潇潇,她要守护李流风,听李潇潇说来,她房外深夜三更之奇怪的声音与李流风有关,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去查明此事,何况她逍遥观的立观根本就是降妖除魔,护天下安宁。
“那雁过就先告辞了。”说着转身就走,她心里忧喜参半,忧是忧那神秘的奇诡之事,喜是欢喜李流风对自己的信任,因为即使此前他对她不闻不问,但此时愿意将困惑不明之事说与她听,她就觉得已经足够了。
但她刚出了房门两步,就恍然又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折返回去说:“李将军你可要休息好,不要操劳,雁过自小听爹爹说法术之事,这件事就让雁过来处理吧,我定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的。还有这里有法力珠八颗,如遇危险奋力掷出,能保平安。”将白色珠子硬塞进李流风手里,然后急匆匆走了。
愣是将李流风和李潇潇呆了半响,他们心里总是感觉,或许杨雁过是肚子疼急着上茅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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