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和书儿听到那声高呼,忙站稳了身形,却更收不住笑了。臻儿对着大门口,好似戏台上御前威武的大汉将军一般高声宣布:“徐五婶儿到!”
话音未落,只见影壁后面已经转出了一个丰满壮实,圆脸宽肩的妇人,正是春暖和立冬的娘,邻居徐五婶儿。只见她健步如飞,足下生尘地进了院子,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一把抓住秦三的双手,颤声道:“秦三兄弟,你救了我们家冬子,你救了我们家冬子啊。他要是有个好歹,他爹回来我可怎么交代啊!我们家只有这么一个男娃,是我们的命根子啊。这他要出了什么事儿,我也活不得了…”说着竟哽咽起来。
徐家母女不知所云,面面相觑。秦三则是囧得不行。这徐五婶儿本来个头不高,身材丰满的她不免显得四肢更短。此时她使劲拉着秦三的双手,不免拉得就太近身了些。
慧娘和书儿同时严厉地看向臻儿,异口同声:“说!”。
臻儿“啊”的一声,一拍额头,叫道:“我竟忘了和娘亲阿姊说了。你们不知道刚才冬子有多凶险,那样子吓死个人。春暖姊姊都吓得不行了,一个劲儿的喊救命。秦三叔就没害怕,我跟着秦三叔也没害怕……秦三叔真是了不起,就那么一下子‘噗’的一声就给拔出来了。我都不知道秦三叔还有什么不会的,这个我也要学的,已经和秦三叔说好了……”
“打住!”慧娘道。
“说重点!”说话的是书儿。
事实证明,当臻儿集中精神做一件事儿的时候,效率还是相当高的。只见他敛了眉飞色舞,一本正经的小嘴吧啦吧啦,三言两语的就把事情条理清晰地回溯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真是多亏了秦三兄弟了。”慧娘一脸的如释负重,拍了拍胸口道。书儿嘴角带笑,也点头称是,顺带的白了臻儿一眼。臻儿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这边秦三嘴上说着不用谢,一边想要尽量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被紧握着的双手,没想到竟没有松动半分。他心里有点急,又不好使大劲儿过于明显,正在左右为难,好在徐五婶儿听到慧娘说话,放了他手,转身又抓住了慧娘拉到自己身前一寸:“要不是你们把他秦三叔带回村里,今天我儿遇险又有谁来救呢。可见好心有好报的。你们一家都是好人啊。”
慧娘纤细的身板被她猛地一拉,几乎正撞在一座小山上。她不动声色的略往外推了一点,仿佛是在说不敢居功,口里也道:“五嫂子这样的话,可是见外了。让我们如何敢当?再说邻里之间本应守望互助…”
“是是,慧娘妹子总能说出大道理来。不像我是个睁眼瞎……可是我心里明白啊。上次我们家的耕牛让人偷了去,就是秦三兄弟就凭着地上的两滴血和乱七八糟的脚印儿就把牛找回来了,还抓到了偷牛贼。”徐五婶儿又想起了以前的事儿。
“那是码踪之术。”臻儿跃跃欲试地插嘴道。
秦三立时瞪了他一眼,唬得臻儿一缩脖子,把小嘴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
这边徐五婶儿继续感慨万分的摇着慧娘的手道:“臻儿说得对。就是嘛嘛都行啊。慧娘妹子你说,秦三兄弟他怎么就那么能耐呢。又能找牛,又能打猎,又能救人。还有泥瓦匠也会……”
“那不过是些治跌打伤痛的手段罢了。五婶子,诚爷已经回来十来天了。徐五兄也快到家了吧?”秦三试图改变话题。
这徐五兄自然就是五婶儿丈夫,叫徐五却并非行五,而是生下来时只有五斤,因此得名徐五斤。小时候身子弱差点养不大,如今出息了,跟着徐立嗣的二儿子徐诚经商跑货。人长得瘦小精干,就喜欢五婶这样的丰满壮妇;再加上他常年在外面当差,家里也还真得五婶儿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才镇得住。所以徐五夫妇真可谓是相得益彰的绝配了。
谁知徐五婶儿听了放开了慧娘,又抓住了秦三:“是啊。你五兄也要回家了。他回来听说了这事儿,还不知道要怎么感激你呢。兄弟,你总是这样一个人也不是个事儿啊。我们大家看着给替你着急。你告诉五嫂子你想要个啥样媳妇,我就是走遍这方圆百里十里八村也要给你说来一个。”
这回秦三可真成了红脸关公。外面的人如何打趣他并不在意。只是当着徐家母女和自己的小徒弟说这些,却让他很抹不开面子。
他有些尴尬地瞥了一眼几个人的反应,见慧娘几个都笑着点头表示赞同。这本也是他们一直想为秦三做的。书儿更是一本正经地对徐五婶儿叮嘱道:“一定得是个像五婶儿那般好的,尤其是得和五婶儿一样会烧得一手好菜的才行。”
“哈,书儿还敢打趣你五婶子了。”徐五婶儿闻言放开了秦三,反过来拿书儿打趣:“我们家春暖比你还小近一岁呢,去年可就把亲事定下来了。要不然,让五婶儿也帮你寻个好人家。五婶儿保证得比比春暖的还好。”
“五婶儿!”书儿羞得耳朵都红了,脸转向一边道:“我再不理你了。”
“别的啊!”五婶儿见书儿的窘迫样子,才想到秦三也在这里,可不比娘们几个关起门来玩笑。赶紧又哄书儿道:“书儿最好了,书儿是五婶儿的乖侄女。今天五婶儿烧几个拿手菜给你赔不是。不过你说的对,说道烧菜,我还真能把着高帽子戴上一戴……烧菜?啊!哎呀!我灶上还烧着汤头呢。”
徐五婶儿也没工夫管秦三的亲事了,赶紧告辞:“啥也别说了。慧娘妹子,秦三兄弟,我这就回去接着做寿面,配上老母鸡做的汤头,再加上我家那口子从西边儿带回来的藏红花,配上绿绿的嫩野菜叶子,窝上荷包蛋,包你们吃的欢喜。走了。”
说罢只在慧娘肩上一拍,也不等众人回应,掉头就走,脚步隆隆,瞬间消失在影壁后面。慧娘被她掌风带着,晃了两晃才稳住。本来大家还有些面面相觑,这时一只体型硕大,五彩羽毛的芦花大公鸡“喔喔喔”的叫着,威风凛凛地追着徐五婶儿的背影而去。接着就听到隔壁大门那里传来徐五婶儿的大嗓门:“哎呀,你们家的芦花将军又跑出来了!这个畜生,又叨我屁股……去,去,别跟着我!”
书儿再也绷不住,笑得弯了腰。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指着臻儿笑:“臻、臻儿,你的芦花将军是只飞将军啊!哈哈哈。”
秦三憋着笑,赶紧跑出去抓鸡;臻儿也跟了出去。他因为笑得太厉害,几步路跑得东倒西歪的;慧娘原本还好,待听到隔壁院子里一阵子的鸡飞狗跳,也不由得绽开了笑容。
待到秦三和臻儿回来,把“越狱”的芦花将军关回后院的鸡舍,院子里才好不容易回复了平静。
臻儿忽然道:“也不知道爹爹有没有得病,要是以后做了官会不会也受小吏的欺负……”说着一张小脸愁得几乎皱成了一团。
几个人诧异地看着臻儿,心说这又是唱的哪出?还是秦三反应过来这大概是自己刚才的话让臻儿担心了,想着刚才的话自己都忘了,这个小脑袋不但还记着呢,而且连将来还没影儿的事儿都联想到了。
臻儿严肃的样子实在是可爱至极,让人想掐着他的两个小脸蛋揉搓几下子。可小家伙满脸的认真和忧心又让秦三心有不忍,只有赶紧安慰道:“你爹爹是文曲星下凡,有天上诸神护佑,怎会有事。”安慰过臻儿又向慧娘温声说道:“徐兄弟上次来信报了平安,说是已经到了京城安顿下来。现在已经过了放榜的日子。算计着也就这几日就该有喜信了,”
“多谢秦三哥吉言。”慧娘心中虽然担心,仍是体贴的止住话题:“哎呀,光顾着说话,粥都凉了。我再拿进去热热吧。臻儿,招呼好你秦三叔。”又对秦三道了失礼。说是晚上野鸡和兔子做好了让臻儿给他送过去。说罢自己端了托盘,招呼书儿拿了台阶上的野味一起进厨房忙去了。
秦三一边吃饭一边心中暗赞慧娘知书达理,贤惠能干。徐谨不在家,慧娘则做到了既不失礼数,也不违礼教。臻儿被她教导的已经小小男子汉的样子,替父亲支撑门户了。想到此处,慈爱的目光落在这个早慧聪颖,心地善良又容貌俊美的小小少年身上,这个美好的生命在他坚硬的心底带来一股暖流,他甚至想到:就这样也挺好的。就和徐村这些善良的朋友们一起,平平凡凡地度过一生也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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