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确实是易凤歌。站在宫墙下面,面色阴沉。身后是五千士兵,整装待战。
是的,她没有死……在那最后的关口,她手拿着自己新发明的尚未推广的弩箭,冲向了杨忠。
杨忠万万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弩箭!似乎不用瞄准,也似乎不用花任何力气,身在颠簸的马背上,易凤歌就这样,将弩箭一支连着一支的发出来——让他根本来不及躲闪!
那千钧重弩要发射,必须经过新一轮的调弦。在这一会功夫,千钧重弩根本来不及调弦!
所以,在一片箭雨之中,易凤歌向前,冲杀!
她根本不管射向她身上的弩箭——而那些寻常的弩箭,也根本不能重伤易凤歌,因为她身上的锁子甲!她只是看到箭镞对准脑袋脖颈的时候稍微闪避一下,至于胳膊上,腿上,她根本不理不睬!
杨忠亲眼看见,一支箭射中了易凤歌拿着弩箭的胳膊……可是易凤歌的手臂没有一丝的颤抖,似乎那根本不是她的胳膊……她手中的弓弩,依然不停的发射利箭——其中数支,狠狠的扎进了自己身体的要害!
破开了自己的盔甲,射中了自己的要害!
见主帅中箭,庐国军队大哗。抢起杨忠,几个军官就喝令士兵们后撤。只是没有想到,后面就是山岭!
山岭,不是逃命的好地方!
铁龙骑是世界上最精锐的部队。这个精锐,不仅仅是这个部队所具有的装备,也不是这个部队所具有的强大武功,更紧要的,就是这个部队所具有的强大的凝聚力,所具有的无敌勇气!
首领已经往前冲,后面的一百多残兵,没有守在原地的道理!
所以,一群士兵就跟上去了……那是世界战争史上的奇观,几千士兵,竟然被一百多士兵,追得手忙脚乱!
兵败如山倒。杨忠颓然长叹——身上的箭镞虽然破开了自己的盔甲,虽然重伤,却也不是致命之极的伤害。只是自己的士兵,已经失去了继续与铁龙骑作战的勇气!
杨忠也算是一代名将。一代名将是经得起失败的,然而他却经不起这样的失败!他一清醒过来,就喝止自己的士兵——只是黑沉沉的夜晚之中,又有风,有多少士兵能看见中军旗号?又有多少士兵听得见主帅的呼喝声?至于鼓手,对不起,早就不知去向了!
杨忠喟然长叹。对着当先追上来那个火红色的身影,他握紧了手中的宝剑,盯紧了易凤歌:“易凤歌,我输了,心服口服……我只是想知道,你手中的弓弩——是什么弓弩?怎么……有这么强大的发射力?”心中却是明白,这样的问题,易凤歌不见得会回答。
最新式的武器,都是保护最好的秘密。
易凤歌拿着手中的弓弩,却是淡然笑了一下,说道:“名叫阳春弩……是我最近做出来的,你不认识也寻常。”
“原来是你新近做出来的……难怪我不认识……怎么取了这样一个古怪的名字?”杨忠似乎是在问易凤歌,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抬手,他割断了自己的脖颈。
易凤歌再也不看杨忠的尸首,转身,吩咐道:“沿着小路,走!”蓦然觉得身边少了一个人,不由惊唤道:“轻尘!”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回答!易凤歌又大呼了一声:“轻尘!”简直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就唤出了这样一声!
只是……没有人回答。松涛阵阵,亘古不变,周围的一切,让人窒息!
易凤歌沉默了片刻。她已经预料到了不祥的结局,却不敢求证。
之后,有一个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将军……易轻尘……在这里。”
方才一阵冲杀之中,易轻尘……死了。抱着周晗的尸首,被乱箭射死在马背上。
只是即便被射死,她也不曾跌落下马。她手中的周晗尸首,也不曾跌落地上。
那匹马却还活着,虽然多处受伤,却是依然倔强的站着,仰天长鸣。
看着马背上俯着的两个人,易凤歌恍然想起,方才,轻尘似乎奋不顾身抢起了周晗。轻尘与自己提起周晗的时候,脸色上总是有些异样……
然而,这些都无法求证了。疯狂的后悔攫取了易凤歌的心,只是她知道,自己现在没有时间后悔!
易凤歌没有眼泪。她只是哽咽着下令:“带上他们,从小路,走!”
然而,易凤歌想要沿着小路尽快走,却只是妄想!
因为前面路上——蓦然又多了很多人!
不是庐国人,却是苏国人!
当先一人,正是上官霁云!
铁龙骑与杨忠军队交战的时候,上官霁云带着人偷偷的翻山越岭,拦截到了前面……上官霁云知道易凤歌一定能战胜杨忠,也知道易凤歌带着残兵不敢再与自己交战,所以他带人,拦截在了这条小路的前面!
黑魆魆的夜色里,只有数十支火把。火光在夜色里摇曳不定,竟然摇出几分凄厉的感觉来。
透过无限浓重的夜雾,易凤歌的目光与上官霁云的目光碰触,立即激荡出了一触火光!
他们是知己。从来没有人像他们那样熟悉彼此——见到了上官霁云,易凤歌立即绽开了一个微笑:“拦截在这里……你是想要做最后的黄雀啊。……你想要劝降?”
上官霁云也是微笑:“是的,这个是应有之义——尽管我知道,你性子倔强,劝降是没有用处的。”
易凤歌含笑:“知道没有用的事情还做?上官霁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上官霁云的笑容灿烂动人:“但是不尝试过,怎么肯死心?”苦笑摇头,说道,“你也该想明白了。你家皇帝是再也容不得你了。要不我们怎么能准确无误的堵在这里?对于你家皇帝来说,你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这可是比我们敌国更严重的一根刺啊。难道……你打算以一根刺的身份向你家皇帝效忠?我说,凤歌,你既然效忠过一次了……这第二次,就免了吧。天下的人,再也不会说你不对,因为天下的人……都有眼睛!你现在宣布起兵反叛,割据一块地方,称王称霸,天下的人,说不定还要鼓掌称快!说不定还有一群人来投奔你……你要不试试看?”笑容恳切,声音温和,具有极强的诱惑力。
可惜,他游说的对象是易凤歌。一块冷硬的石头。
易凤歌朗声大笑起来:“上官霁云,你这番劝降言语,说得是丝毫没有煽动力!我易凤歌岂是为人言而活的人?别人认定我易凤歌对也罢,不对也罢,关我易凤歌屁事!我易凤歌想要做啥就做啥……我岂是为效忠而效忠之辈?我想效忠的时候,天下没有人能劝说我反叛,我想反叛的时候,天下也没有人能劝说我效忠!”
上官霁云微笑:“既然不是为效忠而效忠,那么……如此绝境之下,又何必倔强?易凤歌既然不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辈,那么就大些胆子,为自己谋一条生路又如何?苏国上下,都听闻了你的传奇……你如果愿意去苏国,我愿意将我的位置,拱手让给你!”
易凤歌眯起了眼睛,看着对面的上官霁云。相隔二十余丈路,火把下上官霁云的脸阴晴不定。猛然大笑起来:“上官霁云,你这番话,可是将易凤歌看做贪生怕死之辈?”
上官霁云叹了一口气,说道:“将军自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将军若是贪生怕死,那天下就再也没有勇敢的人了!只是将军,天下事情也要说值得不值得。将军星陨在此,不知向日心愿是否得偿?不知是否挂念孩子的安康?不知如此就死,是否能瞑目九泉之下?”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