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梁国的永安十一年,也是晋国的元启三年。
我是一个小僧,出家前我叫方白衣,出家后法名觉白衣。
我的师傅是罗汉堂的执事,智勇法师。
师傅人还不错,就是脾气有点大。我们是觉字辈,师傅也很随性,我们的法名就是觉加上各自的俗名。
师傅说,这叫做本来是什么,进了山门就还是什么。
我有一个好僧兄,他的法名好听极了,叫做觉开心。
对,三年前我在江滩上遇到他,他叫李开心。我们一起做了三年的小僧了,也都十一岁了。
我还有两个好僧弟,他们是霞浦镇人。他们的父亲叫沈大象,是镇上的一个铁匠。
沈大象患了重疾而死,是师傅下山把他们带进了林泉寺。他们是一对孪生兄弟,一个叫沈荼,一个叫余雷。
他们为什么是两个姓呢?听说他们的父亲是倒插门的女婿,所以一个母姓,一个父姓。
这是两个小胖子,傻得有点可爱的小胖子。
对了,他们的法名是觉荼和觉雷。
我现在正挑着菜,本寺的菜头走在我的前面。
这个菜头可不是个凡人,他姓李名雅人,法名是智香。他是阳江人,出家前是个有名的厨神。
他有一刀,名曰十八子。他一刀切遍了大江南北,竟无一个像样的厨之对手。
所以他很烦恼,烦恼到了很抑郁的地步。
是啊,人一旦想不开,就会走上一条出世路,后来他就出家了。
我是他最喜欢的小帮手,他的那把十八子只有我可以用。
每天三千刀,一刀不可多,一刀不可少。
我的刀切得非常慢,因为他总是拍拍我的肩,对我说道,一刀是一刀,每一刀都要叫做不后悔。
我进了僧院,到了灶房,开始用十八子切菜了。
我的亲人都还蛮好的,母亲和白苏还住在渔村里。我每个月都要下山去布施她们。是的,这叫布施,不叫探亲。
那个时候,最开心的便是我的妹妹白苏了,因为每次我都会拿着一串大大的糖葫芦。
不过我也有点担心,担心我的母亲。
因为三年前,我家换了一个邻居,他的名字叫陆五。
虽然听母亲说,那一次是陆五救了她,陆五是个好人。可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母亲的样子,真是可恶极了。
我问开心,这个陆五是不是个花痴。
开心重重地点头,他回答,是的。
开心还说,陆五是他不知道怎么来的亲戚,陆五所做的一切,他李开心一概不负责任。
哎呦,我的心思飘了,我的刀也飘了。我看了看菜头,他好像没注意到我的走神。我赶紧把切坏了的菜扔到了大锅里。
好吧,一刀罚一筐。又是一筐菜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筐子后面还有一张不满意的脸。
赶紧切完吧,待会我还有事做,我要去送茶。
我很忙的哦,在林泉寺我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有名气的小僧。
是谁说过这句话,女人掌握了男人的胃,就掌握了男人的心。
话糙理不糙。我觉白衣大师要说,谁掌握了僧人的胃,谁就掌握了僧人的下半身。
智香可是林泉寺的一宝,出家人要戒荤腥,可是十八子的一手素菜至少能有八分的荤味。
寺里人人均称他智香大师,各位明白大师两个字的含义吗?
菜头还兼着园头,包括有名的林泉茶圃。
可想而知,作为智香最器重的刀法传人,我觉白衣的腰杆有多挺了吧。
我终于切好了菜,开锅的事情就是智香大师他们的了。
大师说,白衣是做大事的人,就不用上灶了。
我有失望过,可是我觉得大师说得也对。每天我要走一千拳,要切三千刀,再颠个几百勺,那就真的一刻没有闲了。
送茶去了,这就是我今天的大事。
出了门,我挥了挥手,身后便多了两个小跟班,就是那两个小胖子。
今天这一路,要去好多的地方。先是去照堂,那里有本司的监寺院。然后就是方丈院,去过方丈院就轮到了藏经阁,藏经阁里是本司的菩提院。菩提院去完,就是戒律院,戒律院后是罗汉堂。
记住一句话:平常监寺,法有菩提,律属戒律,武归罗汉。
方丈灵明、监寺灵空、菩提院首座灵法,罗汉堂的首座也是我的师祖灵相,还有戒律院的灵性首座,我今天要好好地拜会一下这些大师。
我要和他们亲切的握握手,热烈地打招呼,开心地拥抱一下,对双方的友谊和感情致以崇高的敬意。
好吧,我是在吹牛。
我走进了监寺院的执事房,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监寺院的执事是智澄法师,他看了看我,什么都没有说,就又批起了什么寺文。
我轻轻地接过觉荼递给我的茶罐,首座、执事、管事每个人一个,一共三个。然后我蹑手蹑脚地放在了旁边的架子上,乖乖地退出了执事房。
不要完全否定我刚刚的话,这里可不是随便进来的地方啊。
能进来不就是面子么?
觉雷粗声大气地说了一句:“师兄,您可真有面子,刚刚智澄法师居然看了你一眼。”
我深沉地点了点头,凝重地说道:“好好学着点,这就叫做人。智香大师曾教诲师兄我,人在世上行,必须左手有面子,右手有路子,心中有里子。”
觉雷又大声道:“这就是三子行,必有我师吧。”
我重重地点头道:“孺子可教也,三子行,天下无难事也。”
我回头看了看这对兄弟,两个人竟是一脸的坏笑。
我知道,他们是在调笑我。我心里大恨,脸上却故作无妨,这就是大师们说的所谓城府也。
这对兄弟长得面貌粗犷,可两个人身上却有着不同的气势。铁牛的身体硬得很,像是一座坚实的大山。而一旁的铜牛却是虎背熊腰麒麟臂,人从头到脚都很白,像是一只吊睛的白虎。
我到了罗汉堂了,这可是自家地方。师傅接过了我的茶罐,笑着对我们说,桃园里面需要人手,你们三个人赶紧去吧。
师傅的面子和路子,都是靠弟子干活干出来的。
听说大儒的面子也是这样来的,他们喝着茶看着景,身后却是一帮日以继夜写着书的弟子。
我的智勇师傅笑得很难看,他有一张四方脸,一双绿豆眼,一块红色的蒜头鼻。他身材五短,人倒很结实,说话的声音像只公鸡。
不过他可是个中圣,智字辈里的第一人。
我觉得丑人有好运,他是有了什么狗屎运啊,才能混到中圣的境界。
不过师傅不是平常人,因为师傅的师傅,还有方丈,各位首座看到他都是非常尊敬的。
这一点就连智香大师,也是比不上的。尊敬和欣赏,是有明确的区别的。
我看着他三分凶恶、七分好笑的表情,大声的吼叫了起来。
我握紧拳道:“是,我们一定好好干活!”
我突然想起了一位佛宗高僧说过的话:
“光阴何太疾,如白驹过隙。
惟有衲僧家,日日是好日。”(偈颂宋释师观)
我们三个小僧,却是同一个想法:光阴何其慢,如乌龟在爬。谁说衲僧家,日日是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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