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香枝儿他们,香花儿冲着主宅的方向望了望,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轻微的笑,今儿的情形她都瞧在眼里,要说刚分家那会儿,虽然也时常往这边来打探一番,但也自持身份,而随着庄宜春这几年的生意越做越好,那这就有些坐不住了。
三天两头的,总要过来走一遭,总说自己上了年纪,做什么都累的,但往他们这边跑来跑去,却是半点不嫌累的。
庄宜春瞧着她的神情,开口道:“今儿这情形我也瞧见了,确实有些不像话,亏得来的是香枝儿,不是外人,不然,还不定让人看笑话呢。”对此,庄宜春心里也是一肚子不满,但奈何还得给他爹几分面子呢。
“不过是几个小丫头,你也不必放在心上。”香花儿反倒宽慰起他来。
“几个丫头我自然是不与他们计较的,不过……总这样下去也不太好。”庄宜春思忖了片刻后,接着说道:“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咱们这宅子太小了些,如今铺子生意不错,你和孩子们身边,也该再添几个人侍候……”
香花儿听着,笑看着他,这借口找得!
他们这宅子,可是当时庄天银特意看好的,买宅子时,就将以后的种种想过一遍,成亲后自然得有孩子,而孩子也不能只有一个,所以这宅子是特意往大了挑的,况且他老爷子还想着,想儿子孙子了,就过来住几天的打算,这么着宅子就不能小了,如今他倒还能嫌这宅子小?
“你要做什么,我都听你的,不过老爷子那里,却得好好说。”香花儿微微一笑说道,搬不搬家的,她都无所谓,伍氏那点手段,她还应对得来。
“总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现在倒还好,只咱们以后的事儿怕是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总有个顾及不到的时候,那就不好了……”庄宜春开口解释了一句。
“我和孩子们,都听你的就是。”香花儿温和的一笑。
庄宜春听着,回以满意的一笑。
他们这里夫妻商量着,而伍氏那边,却也正听着丫头回凛着消息。
伍氏坐在上首,脸上带着些得色问道:“那陶家七姑娘来,都带了些什么东西?”陶家是农户人家,伍氏向来有些瞧不上,但每次人来,她却都要让人去探探。
自然不是派丫头过去问好的,她就是想知道,陶氏是不是给她娘家拿东西,也或是陶家日子过不下去了,要上门来打秋风,虽然每次她娘家人上门,都不空手,但谁又知道拿的是些什么东西来呢,她可是知道的,一些寒酸的人家,拿几斤米面,或是几颗青菜,都能当走个礼的。
虽然这些年,每次过来,礼也还算不错,但谁又知道是不是陶氏自己拿私房钱出来,给她娘家人做面子的,不然一个乡下人家,还真能三天两头的拿出那些礼来不成,反正她是不怎么信的。
丫头见问起,忙如实凛报:“有笔、墨、纸、砚,说是给大哥儿上学用的,还有各色点心两大盒,上好的衣料,奴婢瞧着,最值钱的,还要数那沉甸甸的金簪子,瞧着都觉得沉手呢?”丫头说得绘声绘色,一双眼睛几乎没发光,很是羡慕的样子。
伍氏听着她一一报出来,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听到最后竟然有金簪子这样的东西,她这心就越往下沉,又不逢年过节的,陶家一个小丫头,竟拿金簪子为走礼,这是什么意思?
她此刻脑子里只晃着沉甸甸金簪子这句话,金的耶,就算是空心的,那也值不少钱呢,这陶家莫不是发达了不成?眼神便略有些不满的扫了一眼身旁侍候着的儿媳妇。
说什么书香人家的姑娘,说起来是好听,但在她看来,也就是一个穷字罢了,尤其现在与陶氏对比起来,她这心里就更不满了几分:“瞧瞧人陶家,还给送金簪子呢,你娘家呢?”
“婆婆,那金簪子也就是个俗物,我娘家是读书人,一本书千金难换呢!”
她这儿媳妇口齿也是个伶俐的,放一般的婆婆,这话应对得也还算过得去,但在伍氏这里,却是有些行不通。
顿时嗤笑一声:“千金难换,我看谁拿千金去换你家一本破书,不过是嘴上吹的好听,半点不实惠。”要让她来选啊,她自然更眼热金簪子,就算不是金簪子也可以,只要是金的,她都会喜欢。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审美上,她与香枝儿还是颇有些相似处的。
见儿媳低头不说话,便也不理她,仍就问起丫头来:“听说来的还有一个男子,瞧着年岁不大点的样子?”这些年下来,她也算看清楚了,陶家也并非她想象那般的人家,估计也有些家底的。
“那位周公子,听说从小在陶家长大的,与大少奶奶家里几个姐妹都十分要好,此番进城赶考,得中了秀才,年岁还不大,听着大爷都夸赞不已,说他以后前途无量呢!”丫头脸上又露出一丝艳羡的神色,瞧着年岁是不大,但长得颇高,又壮实,并不显单薄,且模样十分英俊,看得也是让人眼热。
“中了秀才?”伍氏听得,不由也是一阵心动,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以后的前程,自然差不了,且庄宜春那样的眼光,都连声夸赞的人,想来,也确实是极不错的,她不由想到自家女儿身上来。
宝丫儿高不成低不就,也是让她操心不已,儿媳是读书人家的姑娘,她是有些瞧不上,但有秀才功名在身的男子,却又不同了,女儿若嫁给她,以后一路顺遂的话,做官太太都有可能。
“你去请大少奶奶过来说话,就说我有事找她。”邱伍心里琢磨一番,便有了主意。
很快,香花儿就被请了过来,心下还颇有些奇怪,这时候请她过来做什么,她们这对婆媳,向来也就是面上功夫,见了面也多是有事说事,谁也不爱应酬谁的。
听了伍氏的话,她不由一阵好笑,道:“宝丫儿可比人家大了几岁!”
“宝丫儿也就十七,他这虚岁十五了,也就差了两岁而已。”伍氏一脸无所谓的道,她并没有见过小石头,但听着丫头的形容,也知道人一表人才,且还得了秀才的功名,这就是个香馍馍。
“扑哧!”香花儿直接笑出声来,宝丫儿实岁十七,虚岁已是十八了,小石头虚岁十五,但实岁也就十四,明明两人差了三岁,让她这么一算,竟也拉低了距离。
县城里的姑娘,倒是比乡下地方的姑娘好嫁,伍氏也是真心疼爱女儿,以至于挑花了眼,高不成低不就的,姑娘也就耽误到现在了,好在只要她肯松口,也有人愿意排着队的来娶,倒也不至于让人为难的。
“你笑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伍氏不满道。
“娘,你这事跟我可说不着,我又不是人家亲长,可做不了这个主。”香花儿两手一摊道。
“又没让你做主,不过是让你去做个媒。”伍氏瞪她一眼。
“做媒这事,恐也不成,你也知道妞妞儿还小,一天到晚的都离不了我,且哥儿也要进学,我还得盯着些功课,大爷整日里忙得不得闲,孩子们的事情,我不免得多上些心,做媒这个事情,实在是脱不开身。”香花儿轻描淡写道。
“说来说去,你就是有意推托罢了,难道你觉得咱们宝丫儿,还配不上那姓周的了?”伍氏按奈着脾气说道。
“这倒不是,宝丫儿妹妹那般的人才,只有人家配不上她的,可没有她配不上人的,我这也确实是分不开身,娘要有这个意思,不妨正儿八经的请个媒婆上门提亲,不定人家就答应了。”香花儿说完,便站起身来:“实在放不下家里的孩子,我这就告辞了。”
对于这个继婆婆,香花儿并不怎么给她面子,而随着庄宜春生意越做越好,伍氏也不敢太过拿捏态度,甚至有时候还会退让几分,她既想巴着庄宜春,就不敢闹得太僵。
见她不答应,邱氏也就不留人,只脸色不怎么好看,又无缘无故的对着身前的儿媳,甩了个眼刀子,吓得对方立马又垂下了头。
香枝儿与小石头,又去了香朵儿的家里,他们住进城里来也有好几年了,方修明也不是不事生产之辈,平日里教导几个孩子读书,赚取些束倏,以做家用。
而香朵儿也是个利索泼辣的性情,刚搬来城里时,便赁了个铺子做些营生,有香花儿帮衬着,这生意做得也算尚可,贴补些家用完全不成问题。
如今他们住的这一处宅子,大部份就是她赚来的银子买下的,城里这地方,宅子也不便宜,他们赚的这些钱,买下处宅子,已是十分不易了,这宅子并不大,一家人倒也住得下。
成亲几年,香朵儿已生了两个女儿,对于还没生下儿子这事,邱氏颇有微辞,以至于婆媳两个处起来,便有些矛盾,好在方明修这人吧,还算公正,从中调和着,香朵儿这日子过得也还算好。
“来了城里这么久,现在才来瞧我,莫不是嫌我这地方小,没地儿给你住不成?”香朵儿还是在娘家时的脾气,说话时语气仍是有些不客气。
“那儿能啊,我这不是陪着石头哥哥来的么,他需要一个安静不受打扰的环境,这不,考完就来看你来了。”香枝儿嘻嘻笑道。
说到小石头,香朵儿也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来了,打趣道:“听说你中了秀才,可了不得,以后看到你,可得叫你秀才公了,这么年轻的秀才老爷,还真是少见呢!”
“二姐,你可别笑话我,我记得二姐夫考中秀中时年岁也不大,就是中举人时,也才及弱冠,你这么说我,我觉得不是在夸我,分明是在夸二姐夫!”小石头挑眉笑道。
“嘿,你这小子,倒是跟香枝儿学得一个德性了,嘴皮子越发利索起来。”香朵儿听得一阵哈哈哈的大笑。
她这性格一向格外开朗,香枝儿与小石头也受她感染,露出会心一笑来。
邱氏带了两个孩子出来,见到他们笑容也颇为亲切,原本一村里住着的,只是如今搬来县城,也不怎么见面,这一见面倒也显得亲热了几分。
两个孩子也是开朗的性情,一见到他们,也不需要大人的提点,便张口就唤:“七姨!”
“石头舅舅!”
听得邱氏又是笑,又是嗔怪的纠正:“以前小不懂事,现在你们也大了,可不能再唤石头舅舅了,要唤周舅舅!”
说话间,邱氏还歉意的冲小石头笑了笑:“小孩子不懂事,你可别见怪。”
“怎么会见怪,我觉得唤一声石头舅舅,更显得亲热呢,你们说是不是?”小石头冲两小丫头笑道。
两小丫头嘻嘻哈哈哈的笑着,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邱氏虽然因香朵儿没生儿子的事有些意见,但家里人丁单薄,对于两个孙女儿,却也是真心疼爱,平常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就总带着两个孙女一起玩,祖孙三个的感情也是极好。
小石头留她们两人说话,自个跑到院子里,带着两小孩一起玩,两小孩虽许久不见他,却也不怕生,拉着他又是叫唤又是笑的,很是乐呵。
受他们感染,邱氏在一旁看着,一张脸也笑成了一朵花。
“二姐夫怎么不在家?”看他们笑闹一阵,香枝儿开口问道。
“他啊,一天也是不得闲。”说着顿了一下,便又接着说道:“说是要参加来年的春闱,近日还在教授几个孩子读书,过些日子,怕是要辞了这差事,便要进京了。”
香朵儿说着,脸上也露出几分担忧之色来。
“他这也没怎么出过门,身子骨也不太健壮,我总悬着心,担心路上有个差池,去京城的路这么远,虽说有同窗结伴,但总让人放不下心来,尤其冬天的时候,听说那边的天气极冷,也不知他受不受得住。”诉说着自己的担忧。
“这么担心,那要不你陪着一起去?”香枝儿提议道,这男人出门在外吧,也确实让人有些不放心,且这一去还得去一年半载的,要她,她也不放心,当然,她这担心的,跟香朵儿担心的也不在一个地方。
“你说得倒简单,我要这么一起走了,家里怎么办,老的老,小的小,扔下她们自己怎么过日子?”香朵儿对着她翻了个白眼,丈夫是重要,但孩子就不重要了?
“那要不你们娘几个一起去,若是二姐夫得中了,到时候就要授官,你们便一并留在京城了!”香枝儿眨巴着眼说道。
“这谁知道能不能中呢,要中了是好,要是不能中呢,咱们跟着他喝西北风呢?”
“这倒也是,那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不如买两个下人,让他们跟着一路照顾,到时候也有个人指使着跑腿,这倒也省事方便许多。”香枝儿想了想,接着说道:“要是手里面不方便,我这里倒也有些……”接济姐妹,她向来很大方。
香朵儿想了想,也觉得这事可行,点了下头,遂又笑道:“你还真当你二姐很穷呢,连两个人都买不起了?这点钱还是有的,咱们没有买下人使,也是平常节俭惯了,家里这点活儿也不算什么,咱们自己就能忙活过来,平常不怎么花用,也是想到后面还有需要用钱的时候,这过日子不精打细算不成!”
香枝儿听着点了点头,以前在家里也是做惯了的,这点活儿,也确实不算什么,况且还有她婆婆邱氏帮着搭把手,确实也能忙活得过来,只是什么都需要自个动手的话,也是颇有些辛苦,只盼着方修明能得中,苦尽甘来,以后的日子越过越好吧。
香枝儿仔细瞧了她几眼,气色倒也还好,只是那一双手,却是起了几个茧子,比起保养得宜的香花儿来,颇有些差距,但这些都是各自选择的生活,却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调了些保养用的药泥,你得闲了就试试,我又改了下方子,用着应该不错。”香枝儿笑着说道。
“那行,你之前送我那些我早就用完了,方子给我,我却也没得闲去配一些,你送来了倒也正好。”香朵儿也不跟她客气。
香枝儿就喜欢她这爽快劲儿,一家子姐妹的,何需客气。
“你得闲了啊,就常来我这里坐坐,你二姐夫若是得中,指定咱们娘几个也是要跟着去的,到时候天高地远,想要再见面也不容易了。”香朵儿感叹了一句。
“这倒也是,你得闲了,不妨带两个孩子回娘家住些时日,爹娘也时常挂念着她俩呢。”两活泼的外甥女,香枝儿笑眯眯的看着,她也挺喜欢这两小孩,随即又道:“算了,就这一天到晚也真没个得闲的时候,还是我带爹娘过来看你们吧!”
“那感情好,这样还省事呢,带着她们俩出门,我也是够累的。”香朵儿笑呵呵道,话虽这么说着,逢年过节回娘家,却也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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