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汗庭踏勘地势的一万人马从图勒部落出来,到驻扎在阿伊穆湖东侧,已经近三十天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所带的食物已经吃光了,仅靠着在附近的山林中捕猎维持。
只是现已是冬季,许多动物都不出没了,他们能够捕猎到的动物实在是不够一万来人分配的。尽管在沙士那走之前,曾经吩咐向后方调拨食粮,却也因运输较为困难,在路启那等人动身时,还没有到。
营地中兵丁们的怨言四起。
只是他们的怨言仅仅止于百夫长一级。倒不是百夫长听不见,而是百夫长们都知道兵丁们的怨言是什么,却不敢向上反映。
因为怨言止于乔诺。
乌恩首先向乔诺反映了兵丁们的抱怨。这是其他百夫长怂恿乌恩去说的,他们觉得乔诺年纪小,好说话。
听了乌恩的禀报,乔诺沉思了片刻,就让乌恩转告其他百夫长,暂不要声张,这件事由他来解决。
自从与沙士那回来,乔诺对于兵丁们的怨言也了解一些。因此他独自在营地周围转悠,一边观察地势,一边深思,在心中推演了无数遍,最终决定找阿斯兰聊聊,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乔诺的分析不无道理,阿斯兰当然要向两个特勒禀报。于是,乔诺就将跟阿斯兰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了乔诺的分析,两个特勒的反应有些不同。
能够明显看出来沙士那不以为然,突士那则摸着下巴沉吟。
见突士那没说话,沙士那说道:“乔诺,你这样说,可算是动摇军心了!若是按照军法处置,你的人头就落地了!”
“欸!别忙着给乔诺定罪!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突士那摇了摇手,急忙说道:“咱们确实得重新审视审视之前的策略是否可行了。”
一旁的阿斯兰微微欠身说道:“这样,两位特勒听我讲两件事,然后再决定是否采信乔诺所言。”
“哦,什么事?”连着两人替乔诺说话,沙士那心中有些不喜,他难以明白,为啥他们两个这么喜欢帮着乔诺说话。
突士那看了一眼沙士那,然后对阿斯兰点了点头:“你说吧!”
“这两件事,其实都与乔诺有关。”得到了允许,阿斯兰就将第一次带着乔诺出征,和乔诺与门德做为先锋,两次与摩诃人交锋的事情讲了一遍。
听完阿斯兰的讲述,沙士那皱着眉毛没有说话,突士那则有些兴奋:“哎呀!没想到乔诺还有这样的经历!原来那次大败摩诃人是你的功劳最大呀!”
“乔诺,那天咱们几个遇到刺客前,你让我停下捂鼻子,就是因为你提前觉察到危险了?”
一听沙士那提起刺客的事,突士那的眼眉微不可察地抖了抖。沙士那和阿斯兰没有注意到,乔诺感觉到了。
不过他假装没在意,回应沙士那道:“是的,大特勒。那天属下先闻到了一股怪味,就觉得不对劲。沙漠之中几无草木,就算有味道,也可能是在沙漠中暴毙之人腐烂的味道。但那天的味道是酸臭的,与尸首腐烂的味儿还是不同的,因而属下认定有危险。
“只是没想到那股味道太强了,且来得迅疾,因此大特勒和亲随先倒下了。属下当时也是一阵头晕恶心,不过因为发现得早,所以屏住了呼吸,从而将那六个刺客灭掉了。”
“那你屏住了呼吸,行动受限,又是怎么灭掉他们的?”沙士那还没发话,突士那在一旁显得很感兴趣。
“哦,我也没与他们交手,毕竟我也中了那怪味之毒,只得用雷电术将他们都杀了,以至于没能留下活口,审问他们的来历。”
乔诺的话语很平静,干净清澈的眼眸看着突士那,这让突士那的心猛地绷紧了:这小子果然有两下子!他不会是发现了刺客是谁派去的吧?
不过他转念一想,乔诺没有留下活口,那就是说他和沙士那仍不知道是谁派去的刺客。
这是突士那第一次雇佣杀手杀人,他并不知道,当初亲随找到那几个杀手时,并没有提他之名,杀手也不会问,杀手只管收钱办事。倒是引荐突士那亲随与杀手见面的那个中间人,多少了解一些。不过这个中间人也不知道是突士那雇佣杀手。
确定了这一点,突士那放心了,装作生气的样子,恨恨地说道:“想不到阿哈你们竟然还遭遇了刺客!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派去的,我一定将那人千刀万剐!”
突士那之前的表情,沙士那都没有注意到,只有乔诺有所觉察。只是那天他虽然留下了一名活口,却并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也仅仅是怀疑那些杀手是突士那派去的。
现在觉察到突士那的小动作,乔诺心里有所确定,但他不会说出去的,他一直牢记着阿斯兰说过的话:不要轻易将自己卷入特勒之间的争斗中,除非自己已经决定了站在哪个阵营中。
确认了阿斯兰所说乔诺的直觉准确,沙士那放下心来,脸色也缓和了:“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听乔诺的,现在撤回去,同时派人告知路启那将军,让他们别再来了,回去待命就是。”
四人计议已定,便分头行事。一个时辰后,他们这一万来人高兴地启程了。
乔诺的直觉确实是对的。就在阿斯兰带着他去找沙士那时,刹帝勒的大徒弟萨里夫也正带着两万人马向着铁城进发。
虽然车勒国的暴乱尚未完全平息,但在车勒国国王的压制下,只剩下小股暴动的平民还没有剿灭。平乱之事就不需萨里夫亲自操持了,因而他能够脱身,带着两万人马前来。
在来之前,他事先修书一封给刹帝勒,提出了进军金山的智谋。其中一条就是,利用那里的猛兽,侵扰涂山兵马,趁其疲于应付之时,一举歼灭之。
刹帝勒让人将这封信交给铁昌王,铁昌王看了之后大喜,连连叫好:“哈哈!有了萨里夫这个计谋,不愁灭不掉涂山军了!”
当即铁昌王决定,也不凑齐二十万兵马了,就现在这十七万人马,对外号称二十万,在萨里夫到来后,即刻启程,进军金山。
那边厢铁昌国即将发兵,这边厢,路启那接到了沙士那的命令,虽然感到疑惑,但仍然调转方向,回到了图勒部落。
两日后,路启那见到了先行回来的沙士那和突士那。两个特勒没有休息,直接召集赫斯那、路启那、什齐纳和亲自带兵的颉利发、沙赫,以及所有万夫长议事。
议事中,沙士那通报了自己踏勘和去铁昌国探查消息的经过,也将乔诺的分析讲了一遍。只不过他没有说这是乔诺分析的,突士那对此有些不满,不过也没说什么,毕竟乔诺还不是他这边的人。
赫斯那等人听了沙士那的讲述,议论了一番,对沙士那的决定都予以支持,随即便分头准备。
第二天,阿斯兰和乔诺带着一万人马回来了,稍加修整后,就按照沙士那等人所议定的方案,做好了迎战准备。
实际上,乔诺还有一点没有说。他猜测铁昌军会利用森林里的猛兽侵扰己方,但白狼的叔叔白羊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带领这一带的狼族,扑杀涂山兵马。
虽然不知道白羊手下有多少匹狼,乔诺猜测可能不会少于一百匹,有可能会达到两百匹。因为赫尔盖这一支狼群其实就是属于白羊统领的。
赫尔盖这一支狼群就有三十多匹,并且它跟乔诺提过,从金山东面到瓦勒斯山西面,像它这一支规模的狼群有近二十个。
再加上这片山林中,斑纹虎、雪豹、白熊、棕熊都各自有上百头只,看上去数量不多,但这些猛兽个个凶猛,还有的本身狡诈,比如白羊统领的狼群,以及雪豹。
平时遇到这些猛兽,人类都得避让五分,更何况萨里夫会用魔法刺激它们,使之变得躁狂嗜血,那威力可就不小了。人类的兵器再锋锐,也难以完全抵挡,何况有些人天生就惧怕猛兽呢!
在等待铁昌兵马到来的日子里,乔诺将自己的千人队集结起来,督促他们训练,以增强兵丁们的作战能力。
这一举动,引起了沙士那等从牙帐过来的人注意。他们很感兴趣地看了乔诺对兵丁们的训练,下令各个千人队也开始训练。
他们只留下必要的警戒力量,按照乔诺训练的方法,加强每个千人队兵丁的能力。
这一来,许多兵丁对乔诺有些怨恨。在他们看来,敌军就要来了,自己在这里以逸待劳多好,到时候能立下很多功劳。可这训练,却让他们没了安逸的休养,每天都是一身臭汗,累得要死。
他们暗地里抱怨,这样训练,还没等敌军来了,自己就垮了,还怎么冲进敌阵之中拼杀,还怎么去多立战功?
这些兵丁的抱怨,乔诺不知道,即便知道了,他也不会去理。他只希望自己手下的兵丁,在战斗中不会因能力不强而殒命。
谁不是家里的顶梁柱?谁不是父母的宝贝?让这些人活着回到家里,与亲人团圆才是正经事。至于战功,乔诺是无所谓,但只要上阵杀敌,就没有立不下战功的,一样会得到奖赏,只不过前提是,你得活着,才能享受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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