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数个时辰后,学子会终于迎来了最后一个回合。
言族贵子被盛无郁虐待致死一事,犹如一颗小石子扔进湖里,除了溅起一串极其细小的水花,荡开几圈波澜以外,便再无其他。
早两个时辰前,见日头减弱征兆不明显,便有大臣提议将学子会的举办地点更改,从上午密林中的空地,搬到苏水别院内的啼夙院中。
啼夙院虽只是个院落,但其大小与皇城里的偏殿无异,容纳所有参会者绰绰有余。
但不知为何,一向在小事上通情达理的皇帝这次却尤为固执,非要按照此前预定的等日头偏西后,在原地点举行。
有大臣试图继续游说皇帝,竟罕见地遭来皇帝的动怒。
进言的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再多嘴一句。
结果,等日头偏西时,比预计的要晚上两个时辰。
学子会现场比正午要凉爽一些,但是跟清凉幽静的苏水别院相比,却又要燥热上几分。
氏族和学子们很是不解皇帝为何坚持要在这个地方继续学子会,心里皆有抱怨,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最后一个环节,跟上午的两个环节在出题方面截然不同。
此次是由皇帝出题,题目自定,只要是涉及任何跟“学”有关的,皆可。
各大氏族、学子们各自在席间已坐好,待四周彻底恢复安静后,皇帝出声。
“今日两大学府学子皆聚于此,胤安的主要氏族也刚好在,这学子会的最后一场,不如我们就比拼一样过去从未比拼的如何?”
众人纷纷应好。
“这从未比拼过的,不知陛下可是已有想法?”一学子起身行礼问道。
皇帝朗声一笑,答道:“前两场皆是比文才,接下来不如武斗。”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一阵喧嚣。
坐在皇帝正对面的襄玉墨眸中暗光一闪。
这场皇族一派一手精心策划的学子会,终于到正题了。
“陛下,不是我等不想比,只是我等一届普通学子,既不会法术,也不会武功,如何能武斗?”又一学子起身,不解问道。
皇帝态度温和道:“国子监和胤珞书院这两大学府人才辈出,数百年来向我胤国输送人才无数,万千学子出,万千学子入,在座的各位是学子,已从两个学府出去的亦为学子。”
“难道,最后一个回合,陛下是想让旧学子比拼么?”寒则水问道。
皇帝点点头,笑着道:“不错。”
前两个回合,两个学府打成了平手,而最后一个回合,若要分出胜负,则需由国子监和胤珞书院各出一人。
这两人,要么会武功,要么会慑鬼术。
国子监一方,让人意外的是,主动出场之人,竟是仇凌霜。
不过一学子会小小的环节比拼,为何会惊动仇凌霜这尊大神亲自现身?
所有人都带着这个相同的疑问。
一股默契的沉默开始在席间蔓延开来,众人心头皆窜起有大事即将发生的预感。
接下来,轮到胤珞书院出人。
不管是襄族一派还是皇族一派的氏族,包括众学子,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襄玉身侧的殷恒。
殷恒内心叹了口气,主动站出身来。
殷氏一族因其本身是小族的特殊性,族中所有人一向行事低调,上有族长殷侯在朝堂之上常年沉默隐忍,下有身为襄玉贴身慑鬼师的殷恒尽忠职守,从不借势生骄。
所以当殷恒站出来时,坐于席间的殷氏一族的大多数族人们自然是担忧多过欣喜。
坐在右侧上首处的皇帝看着长身立于中央处的殷恒,满意地点点头:“今日诸位要开眼福了,竟能有幸亲睹胤安仅有的两位隐士者之间的对决。”
随着珞子安一“启”字声出,第三回合比拼开始。
仇凌霜和殷恒面对面站着,前后左右围满了各家氏族和两府众学子。
“慑鬼术中法术种类众多,你我不如只比其中一样一决胜负,如何?”仇凌霜开口提议道。
他一双丹凤眼下眼神锐利,一瞬不瞬地盯着殷恒。
在仇凌霜压迫感十足的视线逼视下,殷恒神色从容不迫,他面带笑意,不带一丝犹豫:“那仇公子想比什么?”
仇凌霜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口中吐道:“阵术。”
“刚好我前几日研制出了一个新阵法,今日想拿来练手测试一番,不知殷二公子意下如何?”
“好。”殷恒坦然接受。
他从气虚中取出乌木剑,眉心几不可查地轻蹙了下。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仇凌霜今日对自己似乎格外有些仇视。
正疑惑间,他脑中猛然窜出一个想法。
他想起了那封被压在自己书房旧籍底下一直不敢发出,后来却被眠篱误送入仇云若手中的诉情信。
这么一想,殷恒心里顿时有些不安,眼神控制不住地便飘向了坐在不远处的仇云若身上。
正在吃冰镇果子的仇云若似是感应到了殷恒的视线,她咬果子的动作一顿,头便扭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不期而遇。
一瞬间,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不自在地别开脸。
此情状极其细微,旁人无从察觉,却难逃站在殷对面仇凌霜的双眼。
仇凌霜的目光中,瞬间带上了一道凌厉之气。
几乎在殷恒看向他的一瞬,仇凌霜便已拨动面前的古筝,一长串带着强大法力的筝音直袭向殷恒。
殷恒右脚朝后大步一跨,手中乌木剑挡于胸前,整个剑身充斥着强烈的白色法光,与飞来的仇凌霜的法光相撞。
两道法光互抵互消之间,乌木剑发出呜呜的低吟长鸣声。
殷恒的身形岿然不动。
仇凌霜停在筝弦上的手指一顿,眼睛微眯起来。
他缓缓垂下双手,又道:“数月不见,殷二公子慑鬼法力又有精进。”
殷恒谦虚一笑:“承让,有仇公子在前,在下不敢懒怠。”
仇凌霜面色如凉,眸光愈冷。
少顷,他扭头,看向紧靠着襄玉身侧站立的眠篱,视线顿了下,便朝她走去。
“玉公子,下官所做之阵,需借祭品一用,不知玉公子可允?”仇凌霜朝襄玉恭敬行躬身礼,并开口求道。
襄玉墨眸淡淡地望过去,清冷开口,问道:“何故非她不可?”
“下官新创之阵,需借助厉鬼始祖血之力。”
此话一出,四下皆惊。
襄族一派反应尤为激烈。
厉鬼始祖之血,是要在将来作襄族破解世咒之用,从无任何人敢觊觎。
当初就算与襄族关系紧密的胤安第二大氏族寒族族长寒韬在舟船宴上想求始祖血,都引起了一番不小的风波,最后还被襄玉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
如今的仇凌霜,身为对手族派的区区一名贵子,竟也敢口出求血之狂言。
襄族一派都等着襄玉拒绝他。
只见襄玉身形散漫地坐于席间,视线与仇凌霜遥相交汇,他墨眸流转,带着揣摩之意。
“你若想借,借去便是。”襄玉终道。
襄玉的这个回答,在襄族一派中引起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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