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信重新装回了信函,东陵无绝抬手示意侍卫先行回避。众人戒备的看了汐枫一眼,未敢违令,无声的退到了几丈外去,却仍警惕着这边的动静。
“你既能拟出一封一模一样的信函给拓跋凌云,朕又怎知你这封信是真是假?”心里虽是已经信了,东陵无绝嘴上却仍问着,道:“你是怕朕不管德妃的事,所以才找了这么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让朕不得不插手?”
“不,我知道你会来。”汐枫笃定的应着,眼神里却是一片淡漠,道:“你也需要这个理由,不是吗?”
即便沐兰现在名份上还是德妃,东陵无绝身为一国之君,为了一个妃子身涉异国险境,这对整个朝野来说,绝不是什么光彩的行径。碰上言词犀利点的言官,恐怕还要参他一个迷恋女色,红颜祸国。
但若有手上这封信函为证,他在这里做任何决断都可以光明正大的说是为了铲除内奸外患。
不得不说,这个汐枫的确很不简单,不止是精通战场上的谋略,连朝政上的心思也揣摩得这么细,东陵无绝不愿白承他的情,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汐枫倒没料到他会这么问,道:“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她,不过,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如果她变了,你还会这么义无反顾救她吗?”
东陵无绝心里颤了一下,立刻便联想到之前拓跋凌云的那些话,不禁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汐枫也不多作解释,只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她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沐兰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倘若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至少,我可以自己想办法。”
东陵无绝想也没想,冷哼道:“不劳你操心,朕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把她带回去。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的生死,只能由朕说了算。”
汐枫眼里流露出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无奈,或许,终归是他欠她太多了,这一世,注定是他要还她的。想到这里,不由浅浅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转身往林子里一闪,不过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东陵无绝也不去管他,想到拓跋凌云所提的条件,眸光顿时冷了下来,掉转马头,驶向西楚。
琅桓客栈往有穷两百里外有座济州城,城南有栋别宛,是拓跋凌云早几年置办下的。三天前,沐兰便被拓跋凌云自京都带到了这里。
此处虽不及太子府地方大,戒备却比在太子府更严许多。拓跋凌云将她安置好后,便不见了人影。虽然他什么都未提及,却不难猜到,他在这个时候失踪,必是去会东陵无绝了。
果然,傍晚时分,沐兰正要准备用膳时,他终于风尘朴朴的出现了。
“看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看到她,拓跋凌云俊冷的脸上立刻有了一丝笑颜,自顾自的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伶俐的丫环忙又添了副碗筷上来,沐兰则抬头瞥了他一眼,也不应他,只吩咐下人多添两个菜。
拓跋凌云倒是早已习惯了被她无视,丝毫也不觉得冷场,反而颇有兴致的看向她,道:“怎么,你一点也不好奇我这几天去哪儿了?”
“反正我不问你也会说的。”沐兰不以为意的答着,迎视向他,“看你这一脸按捺不住的样子,看来,跟东陵无绝的谈判想必很是如意。”
拓跋凌云闻言眉峰微扬,笑道:“你我果然是心有灵犀,不用我说你便能猜到。”说着,自怀里掏出东陵无绝写给他的契约在她眼前亮了亮。
契约上的字言简意骇,一目了然。饶是沐兰早有过各种设想,看在眼里,心中仍不免有些触动。当初要来有穷国之前她就有详细研究过西楚的地图,北裕城这座城池因为牵涉到卓纤纤,所以,她是很有印象的,自然也知道北裕城的地势对西楚的重要。而今,竟轻易便许了有穷国,倒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东陵无绝,他可不像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岂会甘心受人威胁?何况是割地让城这样的耻辱。
拓跋凌云一丝也没放过她脸上的神情转变,道:“你似乎对他的举动颇有些动容,怎么,不想替你的萧翼报仇了?”
沐兰不理会他的冷嘲,道:“东陵无绝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这么爽快答应让城,你就不怕其中有诈?”
拓跋凌云不屑的道:“他东陵无绝不好相与,难道我拓跋凌云便好惹了吗?何况,我真正要的可不是那区区一座城,而是他的命。让城,不过是和他玩玩而已。”
这些天来,他一直都跟她嬉皮笑脸的,沐兰倒险些快忘了,这拓跋凌云可是个擅玩阴招的主,什么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如此想来,他和东陵无绝这场较量,还真不知道谁胜谁输。
“看样子,你已经有了万全的把握?”他这些天可没少忙,沐兰倒真有些好奇他究竟布置了怎样的陷阱来对付东陵无绝。
拓跋凌云只神秘的一笑,道:“虽然很想和你分享我的计划,不过,为了防止你临阵倒戈,这个谜底也只有等到时候再为你揭晓了。菜都齐了,还是先用膳吧。”
“你可真是个十足的小人。”沐兰回了他一句冷嘲,一时也索然无味,便不再看他,径自用膳。
东陵无绝办事果然铁腕,三天后,拓跋凌云便收到了准信,西楚国已经颁下了割地让城的圣旨,同时,他安插在北裕城附近的眼线也传来了消息,北裕城全城百姓已经连夜迁移,只剩一名守城的官员,带着一骑士兵,等候有穷国前去交接。
拓跋凌云也不耽搁,立刻调派了一名亲信,带着五百兵马前去办理交接。同时,也给东陵无绝发了信函,约他前往北关关口商谈剩下的事宜。并嘱明会带沐兰一同前往,为表诚意,请他务必亲自赴约。
北关的地势之险要,丝毫也不输于北裕城,是捍卫着有穷国的一道天然屏障。关口高山林立,峭壁陡险,只有一条夹在山崖中间的小道通往关内。入关不到一里,便是山谷,四周山林茂盛,谷底却空旷无一物,十足的一个请君入瓮的最佳场所。
这天,谷里却扎起了凉棚,摆上了桌椅。凉棚内,拓跋凌云早早的便候在了那里。沐兰被封了穴道,坐在他旁边。身后,仅随侍了数百侍卫。
信中约见的时辰是午时之前,东陵无绝果然是守信,巳时过半的时候,便有前方守关的士兵来报,东陵无绝的人马已经入关了。
果然,过不了片刻,便见数百人马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关口。为首黑色骏马上的男子一袭华贵衣袍,打远虽看不清面目,那衣着却正是那日见过的没错。
拓跋凌云勾了勾唇角,看向沐兰,道:“看吧,他来了。”
沐兰身不能动,却也看到了那队人马,那些前世今生的记忆在脑海里纷纷杂杂的一闪而过。阔别已久,今日终是又见面了,心海里竟意外的有些起伏得厉害。
看出她情绪的波动,拓跋凌云眼里的光芒微微一黯,唇角却扬起一抹残酷的冷,道:“至少,你应该感谢我,没有连你的哑穴也一并封了,还可以让你们诀别一下。”
沐兰很快便收敛起了心潮,冲他凉凉笑道:“你也别得意得太早,别忘了当年北裕城的下场。”
“多谢提醒。”拓跋凌云挑了挑眉,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说到北裕城的事,当年若不是那个女人自刎,结局还不定是怎样呢。你,会为他而死吗?”
沐兰为他这一问而觉得有些好笑,嘲讽道:“至少,在你们两个死之前,我都会好好的活着。”
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这是魔裔冥诀教她的,前世她没有学会这个道理,今生,又岂会再重蹈覆辙。
“就算你想,我也不会让你这么做。”尽管听出她不像是在撒谎,拓跋凌云还是警告着,语气很轻,却字字有力。
说完,视线再度转回到前方。
但是,不多久,他脸上的笑意便渐渐隐没下去,眼神也沉了下来。因为,那个穿着华贵衣袍的人虽然也生得年轻俊朗,却根本就不是他那日见过的东陵无绝。
看清那人的面目之后,沐兰先是意外的怔愣了一下,随即却讽笑起来,对拓跋凌云道:“看来,这次你失算了。”
领头的人是常年跟在东陵无绝身边的焰风,焰风领着大队人马在几丈远处停了下来,扬声道:“拓跋太子,我们君上忽染急症,不能亲自前来洽谈,特任命我为御使,代我们君上全权处理此事。”
拓跋凌云被沐兰这一讽,面上已经有些不悦,再听他这一番说词,心中更是不爽,冷声道:“前几日我见他还健朗得很,怎会突发急症?这恐怕是你们君上的托词吧?”
焰风也不恼,应道:“太子有所不知,我们君上为履行对贵国的承诺,费了千辛万苦,这才顺利的在三日之内将北裕城让出来。不想这边关气候炎热,这乍一操劳,就病倒了。贵国国君不也是因龙体不适,才由太子接手此事吗?为了不误今日之约,我们君上特委命我前来,个中因由,想必您也能体谅。何况,城池我们已经让出来了,足以表达了我们西楚的诚意,太子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他说得倒是在情在理,但这些话哄哄小孩还差不多,拓跋凌云岂会相信。看那东陵无绝之前表现得那么深情,会临阵退缩,还真是叫人有些意外。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