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所指,一目了然。原本抱着观望态度的众人如今更是带着别种情绪来看姬玥。或怜悯,或嘲讽,却没有人想着打抱不平;也没人想到,这么一句话,对于仅有十六岁的少女而言,是否太重。
姬玥还似没听见一般恬淡,只轻手翻了书页,此时书阁内安静到出奇,陆念皱眉,“陆远,太过了。”
陆远转身不理,心中不忿,“原来你不仅面上有疮,耳朵也是废的。”
飞来一物,直接进入口中,陆远一个吞咽下去,噎在喉间,忍不住俯身大咳,“唔!”憋得面色通红。
“你发什么神经!”
咳了变天才缓过神来的陆远,顺着那物飞来的轨道回望,冲着苍姝吼道。
“苍姝”扯着唇角一笑,手边还把玩着另外一颗,“早上才拿的新鲜果子,味道如何?”
幸而陆远还存着理智,没有脱口一句洗了没有,攥着书本的手一紧,他的目光在姬玥与苍姝之间转了个遍。
“旁系之人,礼数半分不通,她倒是厉害,谁都能攀上。”蓦的一痛,陆远直接跪倒在地。
“苍姝”笑了,“跪下作何,不必多礼。”
陆远噌的怒火中生,双手撑地欲起,却发觉腿上运不到半分力,“你做了什么!”
“苍姝”抱臂,“不通人语?还是你妄自菲薄,以为不配站着讲话?”
周围传出笑声,陆远又羞又怒,死死盯着“苍姝”,再尝试着起身,腿还是软的不成样子。
“苍姝”呵了一声,“既然如此,你就磕上个头再起来吧,现在可知道了,到底是谁配不上谁?”
点了点姬玥,“道歉,真诚点。”
陆远嗤了一声,“痴心妄想,等夫子来,你……”
膝间突然而生的一痛止住他的话语,他使劲拍了拍想舒缓那钻入皮肤的痛痒。他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呼出口。在痛苦之中来回冲荡,理智告诉他不能开口,然而事实上……
不至片刻便冷汗淋漓,他红着双眼,“对不起……”只是低低说出这几字,头还在坚挺。
“苍姝”不语,一只手却悄悄攀上他的衣袖,他侧头去看,只看见那双温凉双眸。
姬玥摇了摇头,“没有必要。”她转而去看倒在地上狼狈不已的陆远,眼中带着看不透的深意,“一纸婚约罢了,你若不愿,便去请庄主收回成命,对我一个弱女子撒气有什么意义。”
她扯了唇角,牵出嘲讽的笑,“不过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甘愿作为棋子的你,不过是一个牵线傀儡,有什么资格冲我颐指气使,大喊大叫?不甘?去挣扎啊!胆小鬼。”
陆远早已痛到抽搐,狰狞面孔,不知这番话是否入了耳,进了心。“苍姝”的目光追随着她,却不能从那冷静的面孔中看出分毫,眼眸中是一望无际的深沉。
“苍姝”垂了眸,手上一点,痛意乍然消散。陆远强撑着地起身,眼中透出杀意。
姬玥看着他,轻叹,“你也不过是个可怜之人罢了。”其中深意,陆远察觉不到,他自以为是女子在嘲讽他,从唇齿间挤出一声冷笑,掐了手势,一柄剑穿过帷幕从窗外飞入。
周围响起惊呼,不知是谁喊着一句:“快去请夫子!”
陆念闪身挡在二人之间,对陆远道:“陆舟遥,这里是十恨书阁。”不是你挑拨闹事的地方!
陆远持剑,剑锋指在他眉间,陆远早已气到浑身发抖,语气疯狂,“你闪开。”
陆念向身后两人道了一声,“两位请后退。”
陆远见陆念这般举动,越发受到刺激,他吼道:“陆念!你眼睛瞎了吗!分明是她害我在前,你却还要不辨是非地护着她?”
陆念冷眼回视:“我只知是你言语无礼在先,苍姝若是做的过了,会有夫子前来训导,你没有资格动手。”
陆远忍不住大笑,“是!你们懂,我没有资格!我真像个笑话一样!”
甩了剑,咣当一声砸在墙上,陆远甩袖离开。
陆念松了口气,转而望向身后,“差点圆不回来。”一开始见陆远那欠打的模样,确实有私心,没有打断苍姝的教训,但是现在看来……
“苍姝,等会儿夫子来,你便说……”
“苍姝”打断他,“我教训的人,用不着你背锅。”
陆念摇了摇头,这事他也逃不过去。
姬玥垂眸,向二人行礼,真诚道:“多谢两位出言相助。”她抬头看“苍姝”,“第二次了,我……”
“苍姝”道:“不必。”
姬玥唇边勾起浅笑,“是吗……”
“打闹?本阁不在,谁容许你们如此放肆!”
陆形释缓步而来,平日里不怒自威的眉眼如今更是泛着冷色,空气中有些干冷,他慢条斯理扫了众人,“陆念、苍姝、姬玥,你们三个过来。”他顿了顿,“其他人,各抄十遍阁规,明日送到静室。一个个畏头缩尾,毫无担当,同罪!”
众人心里唉声叹息,却只是行礼道:“是!”陆形释瞥了眼“苍姝”,“你倒是仗义执言。”
滇州,云峰镇
苍姝只觉得浑身一冷,蓦的一顿,乔木侧眼,“怎么了?”
苍姝双手交叉抚上手臂,“突然而至一阵寒意,果真是秋过冬来,该加衣了。”
乔木丢了手上钗子,转头看她,“你费老半天劲约我出来,真的只是为了逛街?”
苍姝掩住唇边笑意,“若那人不做点什么,就是如此喽。”
乔木疑惑,但看着苍姝面上的莫测微笑,冷汗片刻,叹了口气,“上次你托我调查之事,不感兴趣?”
苍姝侧头,“洗耳恭听。”
乔木翻了个白眼。“也亏得他们想得出,我翻遍了藏书阁,才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一本《水域图册》,只能算是蛛丝马迹,里面记载了数十种阳性药物配合,是为了延长一种术法的功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苍姝思索片刻,“你的意思是,有人从中借鉴,那阴性的药方也是以此为目的?”
乔木点头,“极有可能。”
苍姝问:“你说的那本《水域图册》,可否借我一观?”
乔木摇头,“藏在潇湘斋内的书从不外借,连我都是托人,借水镜才读到的。”
苍姝叹气,“这样啊。”
乔木道:“服这药方的人,就是术法载体,现在摸不清底,你要是接近她,定要小心。”
苍姝摸了摸下巴,“这可有点难办了,那人颇合我心意,还想着能不能成为密友。”
乔木斜了她一眼,“你作便作,别把命搭上,别让我这番费力成了竹篮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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