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楼下时车已经在等了,周褚阳将她的随身包裹丢进车后座,拉着她一起坐在后面。
为了方便行动,他们在二手车行交易所买了这辆越野车,三成新,看着实在破旧,好在各方面性能还行。
只是后座三个位里有一个半都是凹陷的,副驾驶座椅正中心有个大洞,更不好坐人。
冯拾音见她上车,油门一踩,车立即飞速滑出去。温敬晃了好几下,最后被周褚阳揽住肩膀。
“伤好点了吗?”他平静地问,一脚踹在冯拾音后面。
车很快平稳了。
温敬轻笑:“好很多了,只是手臂伤得有些严重,到现在还不太能提重物。”
其实医生说的是神经损伤,导致肌肉萎缩,需要配合中医治疗,否则情况可大可小。不过她提重物的机会也非常少,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周褚阳点点头,又说:“前两天阿庆给我打电话了,说他开了家餐馆,生意挺好的,等从A市回来,带你一块去吃。”
“好啊。”温敬想到周善,“他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
阿庆挺有血性的,为了一个女人背弃兄弟,结果又被这个女人背弃,没有任何纠缠,果断地离开,然后从头再来。
就这一点,温敬挺服气的。
车程有八个小时,温敬睡了一觉,中午在服务区吃了饭,休息半个小时又重新出发。下午换周褚阳开车,温敬还担心要和冯拾音挤在一个半位置上,谁知冯拾音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个漏气的皮球,往副驾驶的洞口一塞,尺寸刚刚好。他坐上去以后还朝温敬看了眼,嘴角拉得又长又邪。
温敬完全没有理他,她突然有点怀念当初那个长袖善舞的公关了,想不通他现在怎么变成了一个幼稚鬼。
后来冯拾音也意识到了自己这点失常,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周褚阳身上。
俗话说,爱情让人智障。
这是最好的道理。
下午七点半到了A市的王岗县,他们找了一家宾馆休息。温敬洗好澡后,周褚阳来敲门。
“有热水吗?”
温敬裹着被子不停哆嗦:“没有,水只有一点温热,真的快冷死我了。”她又指着屋里的空调,“不知道怎么打不开。”
周褚阳进门:“是不是没电了?”
“应该不是,灯亮的,就是空调吹不出热风。”温敬打了个喷嚏,“可能坏了。”
周褚阳让她等一等,跑去前台问了下,很不凑巧,只剩两间房了,一间没空调,一间空调接触不良,修理师傅说最早也要明天过来。
温敬哭笑不得:“那算了吧,待会儿再拿床被子盖一盖,就这一晚应该没问题。”
周褚阳握着空调遥控器又按了按,转头看她缩在床头,脸颊上有些异样的潮红。
他走过去摸了摸:“有些低烧,晚上再受凉的话,你明天就没办法赶路了。”
他二话没说拆了空调,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把有问题的路线重新接起来,又按照原样装回去。
半个小时后,空调能吹出热风了。
“你还会修这个?”
周褚阳走到洗手间洗手:“男人都会。”
“温时琛估计就不会。”温敬追过来,靠在门边上看他。
他很快洗好,又摸了摸她的头。
“你小看你哥了。”
温敬被他抓住手按在床边上,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不是我高看你呢?”
他又拿起水壶烧水,等插上插座,水壶嗡鸣时,他才说:“不要逗我,你先休息,我去买药。”
水开了,他也回来了。
温敬吃完药就躺下了,屋子里很暖,周褚阳脱下外套,坐在旁边看着她。
冯拾音后来来过一次,问他怎么还不回去。
他说:“我不回了。”
冯拾音大惊:“今晚就办正事啊?”
周褚阳单手拧着他的胳膊,将他强行赶了出去。第二天温敬再上车时,明显感觉冯拾音看她的眼神变了,变得怪怪的。
冯拾音开车,没有离开王岗县,而是往乡下驶去。
可能是因为生病,温敬一路上都昏昏欲睡,周褚阳好几次摸她的额头,都发现她在持续低烧。
冯拾音见状还嘟哝,严重怀疑他们俩昨晚到底有没有睡。
车最终停在一个村庄口,村民都很好客,听说他们是过来旅游的,肚子饿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吃口饭,都纷纷往自个儿家里带。
孙叔是村长,力排众议将他们带回了家。孙婶赶紧给他们张罗了一桌饭,冯拾音看见那桌菜的时候,下巴都快掉桌上了。
五个菜全是素的,其中一样里面有几片蛋花,倒像是色彩点缀。
他咽了咽口水,默默地夹走了蛋花。
孙叔见状尴尬地咳嗽了声:“抱歉啊,把你们招呼进来却没好菜招待,老实说,我们这一片都很久没吃肉了,去城里又远,难得去一趟还得花销其他的,大伙就能忍则忍,能扛则扛了。”
冯拾音抢先道:“你们平时都要干活,营养得均衡,不吃肉怎么行呢?”
“不是我们不想吃,是没肉吃啊!”孙叔说到这事就后悔,“上半年来了一些人,把我们村上的家禽都买走了,他们给的钱不少,我们就都卖了,也没在意。后来大伙都没肉吃了,组织了一回一起进城采购,谁知道那个猪肉和鸡鸭贵的哦,比平时价格翻了好几倍。一打听才知道,整个县城的肉源都很紧张,已经需要从其他城市运了。”
孙叔不停叹气,“也不知道那些人把这些家禽都买回去做什么,唉,可把我们急的。”
冯拾音建议:“你们可以重新养啊,小猪崽半年就能养大了,那种黑猪品种养半年就刚刚好,肉又嫩又肥。”
温敬和周褚阳同时看了他一眼。
孙婶接话:“我们都想养,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养一批死一批,整个村子都没人能养活一头猪了。”
周褚阳朝冯拾音示意,及时阻止了他对养猪的经验之谈,几个人很快吃完饭。孙叔还热心地收拾了一间屋子给他们休息,冯拾音识趣地没进屋,过了会儿见周褚阳出来了,便跟上他。
“孙叔说的情况是不是928工程的内幕?”
“这个村庄离当时的实验区有四十公里,但很显然,牲畜离奇死亡是已经受到感染的征兆。”周褚阳蹙眉,“他们很可能还在进行这项实验。”
冯拾音抬头看面前这棵古老的银杏树,看打着旋飘落下来的枯叶,慢慢说着:“我有点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选择928工程了,不管928成不成功,得益的都会是他们。项目成功,他们名正言顺参与秘密实验;项目中止,短时间内没有人会再关注这个并不发达的东北地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最危险的地方永远是最安全的,他们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实验进行到哪一步具体还未知,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他们最新的实验点。”周褚阳双手包成圆圈,正要点烟,打火机的火焰被风吹灭了一下,又重新跳跃起来。
他顿了顿,将烟收起来了。
冯拾音笑笑:“怎么不抽了?一路上照顾温敬,你都没抽过。”
周褚阳拍拍衣服:“会有烟味。”他重新朝屋里走去,冯拾音跟上两步。
“现在什么打算?”
“先找到裴西再说。”
“那这边呢?”
“我会跟上头联系,让他派人来查实验区。”周褚阳及时挡住他,“别进了,她睡觉了。”
冯拾音瞪着眼睛,终于没忍住爆了个粗口。
温敬真的病了,一路低烧没有转好,三天后他们来到928工程所在的安阳村,周褚阳连夜带她去了医院。
县城医院设施不齐全,医生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先给她开了退烧的药,观察一夜再说。
温敬一直迷迷糊糊,叫着周褚阳的名字,又叫许多人的名字。
周褚阳听见她最后呢喃陈初的名字,在眼泪滑出眼角后终于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不再被噩梦纠缠。
他弯下腰,一寸寸抚摸她的脸颊。
万幸温敬在这一夜退烧了,第二天下午就出院了,整个人宛如新生一般。
他们在办理出院手续时,迎面遇上了急救团队,病情险急,医生当场就进行了急救。推车上的病人痛苦地呻吟着,整张脸血管暴露,面色暗青,口腔里不停地吐血,血渍浓稠,深红中带着黑,喷得医生身上和推床上到处都是血。他不停地求着医生快点救救他,医生进行了几项常规检查,他都喊痛,医生吩咐立即准备手术室,那人却突然没了声音。
当场死亡,事情关注度高,医生最后诊断为呼吸系统出血。
病人家属不同意这项诊断,追着医生要解释。一场医闹,临近天黑才结束。
温敬从没亲眼见证过这种死亡,有些感慨:“太可惜了,一条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周褚阳捏捏她的手。
她又问:“你是不是都已经习惯这种场面了?”
“没有。”他转头看她,“就算倒下能得到缅怀,也不能内心平静。更何况大多倒下的人,都得不到真正的安息。”
她喉咙一哽,嘴巴不自觉苦涩了。
“那你呢?”
他轻声笑:“我渴望倒下即安息。”
回程的路上温敬通知了小叔,小叔见到她很高兴,买了很多菜,晚上四个人又围着院子里那张小桌一起吃火锅。
这回有肉了,冯拾音大快朵颐,吃得爽快。温敬病刚好,喝着小叔给她熬的鸡丝粥。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起这次来的目的,温敬提到裴西。
小叔一下子想了起来:“是不是那个长相很秀气,之前来找过你的外国人?前几天他来买了很多生活用品,我看他很憔悴,还问候了句,结果他精神恍恍惚惚的,没有搭理我,很快就走了。”
温敬若有所思地问:“他买的都是生活用品吗?”
“嗯,他骑了辆摩托车,看样子应该是住在这附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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