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心中百转千回的难受,却没人在乎她。
妙妙玉手执筚篥,轻启朱唇,浅音慢回,一阙幽咽的胡声渐渐弥散开来。那旷凉的乐音,仿佛把人强拉回了晓闻金鼓响,夜抱玉鞍眠的战场。
景承煜听得入神,不时眯合住眼睛,指下随着节奏叩击着拍子。
妙妙似乎很喜欢他这般入情忘我的配合,吹着吹着,竟起身移步坐到了他身侧。景承煜也全无推拒的反应,竟很受用的样子。
眼见他们如此动意传情,沈沐清再也坐不住了。她忿忿的想要起身离去。
刚动身,左手却被另一只大手牢牢按住,因为隔着几案,这一幕并没有被那叫妙妙的瞧见。
景承煜按住她的手后,目光仍迷恋似的锁定在妙妙身上,但长指却在她的掌心稍稍用力点了几下。她惊讶之余,又坐了回去。
他这是在偷偷暗示她吗?
难道眼前这一幕,是他在有意为之的做戏?
此时,筚篥曲已经结束,景承煜收回了按在沈沐清掌心的手,轻轻拍了拍,冲着妙妙道,“姑娘好技艺。指下闻妙曲,魂兮返楼兰。听姑娘一曲,豪情涌动,壮志陡生啊。”
妙妙抬袖掩唇笑道,“公子谬赞了。妙妙看得出公子是大通音律之人,现在如公子这般的高雅之士,已难遇到,今即遇到,也是妙妙福气,终不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妙。只是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姑娘既然费了番心思寻过来,却不晓得我叫什么吗?”他笑着看着她,凤眸半眯,带了一些意味深长。
妙妙怔了怔,转瞬便恢复正常,越发笑的动人,“妾自然听说过公子是谁,只不过,若能亲耳听公子自报名字,方更能显出诚意啊。”
这女人分明是在沈沐清的注视下,公然调情,要是没有放才景承煜按住她的那一幕,她早已掀翻了桌子离开。
可此时她却冷眼旁观着眼前狭情一幕。
景承煜呵呵笑了笑,道,“好,姑娘既然想听,那我也不能委屈了姑娘的心意。我姓景,复字承煜,姑娘既然听过了,可要记在心里。”
“公子果然是大名鼎鼎的震北侯。放心妾已经把您的名字记在了这里。”说着,不避人的抓起了景承煜的手,轻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沈沐清看到这里,就算明知景承煜在演戏,却也无法忍了,况且,她知道此时若是再忍下去,就显的刻意了,搞不好会引起那女人的怀疑。
是以,她腾的一声站起了身。妙妙被她突然发出的动静吓了一跳,娇喘连连的看看她,又看看景承煜。
沈沐清昂着头冷声道,“你们继续,别管我。我这个碍事的,就先告辞了。”
景承煜并没有拦她,倒是妙妙起身欲拉她,被沈沐清嫌恶的甩开了。
景承煜淡漠的对妙妙道,“别理她,由着她去吧。”
妙妙惊愕了一刹,转瞬便换成了一抹暧昧不明的笑,等到沈沐清出门后,她还是不放心的追了出去……
此时,沈沐清已经下了楼,正打算出门上车,却忽然听到一个女人扯着尖嗓叫道,“呦,这不是清儿姐姐吗?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竟在这里遇到了姐姐。”
沈沐清听到这刺耳的声音皱了皱眉,心中暗想,沈蝶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呢?
她转回身时才发现,在座的不只沈蝶,还有谢妙烟等那些京中小姐。此时她们个个瞪着一双眼,笑意不明的看着她。
“沈蝶,你好本事啊。没想到这么快,又和这些京门小姐混做一处了。就是不知道,是这些小姐们自矮了身份,肯接受你这屠户之女了,还是你现在又攀附了哪家更有实力的背景,惹得这些小姐们也来巴结啊。”
她一句话将这一桌子人全部饶上。便看到这些小姐们方才还嚣张得意的脸,转瞬全都变得难看至极。
最难看的还要数沈蝶。她一直为出身所苦,打心底里仇视沈沐清,便是因为同样姓沈,同样出身寒微,她却能摇身一变成为金凤凰,而她自己无论怎么矫饰,却只能沦为被嘲笑的一个。
所以,她便不断的想害沈沐清,看她丢脸,看她出丑,方能宣泄她的不如意。
如今,沈沐清的人生已经跌落谷底了,一个罪臣之女,竟然还有这样大的口气,敢羞臊她,她如何还能忍下这口气。
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转而冷笑道,“没想到沈家倒了,人财两散,你这身小姐脾气倒还舍不得放下。装腔作势羞辱别人,除了图个一时口快心爽,又何必呢?”
“哦,我倒忘了,你有震北侯撑腰,匹配他那样的人物,当然还要继续端着些了。否者一朝凤凰变秃鸡,落得个真容露馅,还不得让人给甩了。”
沈蝶说完,小姐们跟着哈哈哄笑起来。这些少女的放肆,惊的一旁食客都大跌眼镜。
沈沐清冷觑着她,也不恼,等她笑够了方道,“你是故意等在这里的?”
沈蝶得意的撩动了一下眼皮,“是不是故意等在这里又何妨,反正刚刚一幕,我们可都瞧见了。唉,昨日黄花被人厌弃,若换做是我,早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谢妙烟掩唇发笑道,“撞死前,也要洒下三两滴伤心泪,骂一句,郎君啊你怎能这般薄情,方才应景,这简直就是好好的一处怨妇话本啊。”
又是一阵笑。
笑声惊动的二楼的人都走了出来,眼见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沈蝶越发得意。她此来并非是李云轩授意,不过是偶然在王府中人的口中听到了些风,想着借机报复羞辱沈沐清,这才故意来了这里。
现在一看,事情明显又扩大传扬开的样子,这显然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想。
沈沐清,你让我恨了那么久,这回我可要连本带利全都赚回来。她抱着胳膊,一边冷笑着看向被众人指指点点的沈沐清,一边心里愉快的想着。
站在二楼的向安有些看不下去,打算下来解围,余光扫到景承煜也出门站到了栏杆前,贴着他出来的,还有那个来路不明,显然大有问题的妙妙。
向安犹豫了一下,皱眉问道,“侯爷,要不要……”
“不必插手管,由着她去。”景承煜竟说出了这样绝情的话,这让向安一时反应不过来。却只见那绯衣女子脸上挂着的笑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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