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琦方并不认识柳青，但是堂堂滨海大学的校长，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一个不知哪碰不出来的愣头青给怼住的，更不可能让陈累这种被退过学的富二代如此嚣张。
他用力咳嗽了一声，表情严肃地点头说：“就业率自然也是衡量一所大学教学质量的关键指标，滨海大学作为省内第一所民营大学，能达到如今的水准，自然也和极高的毕业生就业率有着分不开的关系。但是，单凭就业率这一点，是无法从根本上提升学校的品级的，要成为国内、甚至世界上的一流大学，必须要在学术上有所贡献，这也是最近几年来学校重点经营的方向，也是我们提出走精英路线的原因所在。”
柳青虽然依旧紧张，但并没有慌，在吕琦方说完之后，他立刻应对道：“走精英路线，在学术上有所贡献，这是非常正确的一步，也确实让学校的名气和地位有了明显的提升。但是，有一点吕校长不能忘了，滨海大学是一所民营学校，是一家股份制公司，而作为一家公司，股东们更愿意看到的除了学校名气地位的提升之外，还有更实际的收益，那就是钱。敢问吕校长，近几年来，学校的收益情况如何？”
“学……学校讲的是教育！是教育为先！不要动不动就谈到金钱、利益，不要把这种金钱至上的思想带到教育里面来，这是不正确的！”吕琦方瞪着眼，手指用力地敲着桌子。
不过，在座的这些股东们显然不愿意听吕琦方这样的论调，其中一位股东很不客气地越过了吕琦方，直接冲柳青抬了抬手说：“你继续，说说收益的事。”
一看到有人感兴趣了，而且不只是一个，柳青顿时松了一口气，也回头冲陈累笑了一下。
陈累马上点头以示鼓励，让柳青继续。
柳青缓了一口气，给ppt翻了一页，继续说道：“我今天想说的是，如果抛开教书育人这个层面，抛开我们对学校的固有认识，那我们完全可以把大学看成是一家企业，而学生就是我们的客户，而我们所售卖的，就是知识。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就要进一步分析，客户购买知识的意图是什么。”
这个话题的角度十分新颖，刚刚股东们还一副爱听不听的模样，而现在则一个个都打起了精神，饶有兴趣地望着柳青。
这下柳青就更有自信了，他提高了音量，继续介绍说：“在企业公司中，我们在进行销售的时候，会对目标客户人群进行分类，针对不同的客户群体，提供不同的服务，或是准备不同价位、不同品种的商品。各位可以试想一下，如果一家公司，只提供统一量化的唯一一种产品，所有客户都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能购买这种单一的产品，那这家公司是否能做得长远？”
股东们听后互相对望着，都笑着摇起了头。
“看来各位已经做出了判断，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柳青继续说道：“那我们再把话题拉回到学校里面，在校的学生当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的人想学习、考研、考博、出国深造；有的人热爱考古、热爱文学，将来就想在这个专业领域有所建树；有的人可能只希望顺利毕业，学好专业课程，将来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而面对这么多的选择，我们所提供的课程却千篇一律，虽然有不同的选修课，但与其说那是课程，倒不如说是业余爱好俱乐部，它们根本没有起到任何教育、训练的作用。如果把学生看成是客户，那我们提供的教育服务只满足了极少部分客户的需求，而绝大部分人都只是在这间公司里逛了一遍，随意买了些对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产品，仅此而已。”
“你这样说不对，并不是我们学校这样，全国所有的学校都是一样的课程！清华、北大、复旦，都是一样的，你能说他们的教育不合格，不能满足所有人的需要吗？！”吕琦方不服地大声反驳道。
柳青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望向股东们说：“我有一个开水产饭馆的叔叔，他店里最有名的一道菜就是龙虾。这道菜是从他爷爷那辈一直传下来的，就是蒸煮，调味料放得非常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持住龙虾的鲜味。他的店开了二十多年，有一天，一个人对他说，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做麻辣口味的？他回答说，不行，因为全国所有的龙虾都是蒸煮，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虾的鲜味，放辣椒，那就把口感口味全部破坏了。后来呢？现在全国上下到处都能吃到的一道菜，叫……”
“麻辣小龙虾？”一个股东笑着接话说。
“没错！就是麻辣小龙虾！所以，祖辈传下来的方法就一定能适应现近社会吗？全国都在用的方式，就一定是最好的吗？所以，各位股东、各位校领导，你们是想做全国第一家卖麻辣小龙虾的店？还是等到所有的店都开始卖麻辣小龙虾了，我们再跟风？”柳青问。
“那显然要抢个头一道了。”另一位股东笑着说。
“但是这样做也有风险！万一学校的声誉砸了呢？经营了四十几年的大学，现在好不容易得到全国认可了，也在民营学校里排名第一位了，而且海外生源也越来越多，这种时候要改变了，万一出问题，谁来负这个责？你吗？还是你们的总经理啊？”吕琦方死咬不放地问。
这个问题柳青回答不了，只能回答看向陈累。
陈累冲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拿过麦克风，不紧不慢地冲吕琦方说：“我很能理解吕校长的顾虑，对我和在座其他几位股东来说，滨海大学只不过是我们众多投资项目中的一个，但对您来说，学校就是你的命根子，那可不能说没就没了。所以啊，我肯定不会随随便便拿您的命根子开玩笑，改革不会一开始就大面积试试，我会以商学院为试点院，以电子商务、国际贸易、市场营销，这三个相对比较空泛的专业为试点专业，进行课程改革。如果成功了，那全校推广，如果失败了，那今后再改回来，也不会造成多大损失。而且这三个专业也不太涉及吕校长您关心的学术问题，不知道这样安排，您还有什么意见？”
吕琦方还是想唱反调，心里还是各种不爽，但看看在场的这些股东们，从他的表情神态就能看得出，他们已经被柳青之前的那一番话说动了心，如果这时候还要唱反，那就真是自讨没趣了。
所以吕琦方只好轻叹了口气，冲陈累点头说：“好吧，如果只是以商学院的三个专业为试点，那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万一真的失败了，不能头一晃，就当什么事没发生，你必须要为这次冒险的尝试负责！”
“那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吕校长所说的负责，具体是指什么？”陈累问。
“如果失败了，我希望你只管当你的股东，每年查看一下盈利情况，学校该如何经营，就不要再过问了，不要外行人来领导内行！”吕琦方话里带刺地说道。
“没问题！”陈累笑着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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