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这是每个人都懂的道理,梅琅也一样,他已经为苏珽拖延了不短的时间,如今也该亲自去送苏珽去暗殇阁了。再晚,恐怕暗殇阁便会重新怀疑上梅琅。
但是,最近梅逍每日都在村中来来去去,在村民之中颇得宠爱,梅琅甚至感觉梅逍无处不在,他几乎每时每刻都能看得见梅逍在村中出没。如此的情况,梅琅自然不能在大白天的就带走苏珽,这样一定会被敏锐的梅逍发现,他只有把带苏珽走的时间选择在晚上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这一夜,月明星稀,夜空晴朗,晚间还带着些许微风,天气十分舒适,梅逍也趁这个好天气出去与村民们在麦田里谈天说地,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
梅琅来到苏珽的屋子里,今天的他,带着他从前的那副狰狞可怖的般若面具,悄悄地打开门,道:“苏大侠,趁梅逍不在,我们现在就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苏珽带着满身的束缚走出来,苦笑道:“我戴着这些东西,哪能走得快啊!”
梅琅微微一笑,从身上掏出一个棕色的药丸,道:“先吃了它,把你体内的毒素退了,待快到暗殇阁内的时候再吃药压制内气。”
苏珽点点头,快速地把药丸吞下去,一运内气,果然畅通无阻,苏珽喜道:“果然有用,我们快走,我还有事要问你,我们先出了村再说。”
梅琅点头:“好,我们走!”
苏珽的功力一复,身上的枷锁和镣铐便对他造不成什么干扰,很快,梅琅与苏珽便到了村外的树林之中,苏珽停在了一棵大树下,他蹲下来问梅琅:“你身上带了那种能够压制内气的药吗?”
梅琅点点头,道:“怎么了?忽然问这个?”
苏珽一笑,道:“把你那药给我一点,说不定我以后用得着。”
梅琅好奇地问道:“你要给暗殇阁的人下毒?”
苏珽摇头道:“不是,我在想,如果他们派人接近我,贴身看着我,要是内气一恢复,难免会在身体接触的时候被人察觉到,不如我一直压制着内气,这样也隐蔽一点。”
梅琅点点头:“想的倒是挺周到的,但你没想到,这个药恢复起来是要时间的,还是把解药也一起给你吧!”
随后,梅琅掏出两个瓷瓶,一个是青色的,一个是红色的,都递给了苏珽,解释道:“这个青色的瓶子是毒药,这个红色的瓶子是解药,切切记住,千万不要用错了。”
苏珽点点头,郑重地看着梅琅的眼睛:“记住了,兄弟。”
梅琅道:“我们走吧!我猜,要是脚程快的话,我们明天一早便能到达暗殇阁了。”
两个人并肩出发,脚下的轻功虽说路数不同,但都是一样的快,两个人在夜幕之下飞速前行着,在街边人的眼中,就是两个迅捷无伦的影子。且两个人还一边赶路,一边聊着天,可见两人的轻功和内气都已经修习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天下再无第三人及得上他们。
苏珽道:“这暗殇阁重建之后怎么离这里如此近?这南越可不比滇国偏僻,这附近可都是一片片的繁华之地啊!”
梅琅神秘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越偏僻的地方越是会引人注目,而在这些富庶繁华的地方,往往鱼龙混杂,容易隐藏。所谓灯下黑,就是这个道理。”
苏珽点点头,道:“原来其中竟有这番曲折,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的胆量和智慧了。”
梅琅冷哼一声,道:“我宁可不要这胆量和智慧,如今这两样东西,可是我花了巨大的代价换来的。”
苏珽微微一笑,道:“那也值了。”
梅琅长叹一声,不再说话了。
两人又跑了不大一会儿,梅琅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道:“你不需要给你那个视若珍宝的武阳殿派个人报个平安,或者是找个可靠的人告知真相吗?一旦他们得知了这边的风声,也会加入追杀你的行列的。”
苏珽摇摇头,道:“做戏要做全套,就让他们恨我吧,还有,如果他们也在恨我,那暗殇阁对我就不会再怀疑了。”
梅琅沉吟半晌,道:“你要是死在你亲手提携和培养的弟子们手里,可怎生是好啊!他们早晚都会知晓真相的,到时候,若是他们知道是自己错杀了你,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都会在痛苦和悔恨当中度过。”
苏珽竟然笑了笑,但这笑中也不免带上了苍凉凄楚的神情,苏珽道:“那也没什么办法,死在自己门派的弟子手中,总比死在暗殇阁手中要强得多了。”
梅琅摇摇头,道:“有时候我还真是搞不懂你,明明能提前避免的事情,你非要它发生,万一结果不好,你可怎么办啊?”
苏珽道:“你又不是我,你也不是在武阳长大的,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情?庄子有言:‘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梅琅斜眼瞥了身旁并肩而行的苏珽一眼,道:“你这道理是一套一套的,想当年,我也是这样,但如今的下场你也看见了。道理可以信,但是,不要一味的信奉道理,要学会自己去想。”
苏珽忽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梅琅却还没有反应过来,向前冲了有一丈远才停住。梅琅一回头,见苏珽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苏珽缓缓道:“你怎么突然变得有些婆婆妈妈的?我又不是你那个儿子,用得着你来教训我?”
梅琅忽然怔住了,半晌才道:“总之,我岁数可比你大,听着就行了,哪那么多话?”
苏珽吐了吐舌头,心中想着,不知道这梅琅又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且由他说去吧。
随后的路程里,两个人一路疾奔,一夜未眠,跑出了很远,直到黎明也没有停下来。直到来到了南越的一座繁华大城。
这座大城与江夏之地十分相近,仅有十几公里之遥,以江湖人士的脚程,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这座城宏伟而壮阔,城墙高耸,守卫森严,一见便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
与之前暗殇阁占据的空荡荡的城池不同,这座城池人来人往,繁华得紧,商贩在城中的街道上摆成一排,大街中间的百姓一个挤着一个,忙着从一个个的商贩手中挑选自己心仪的物品,其中还混杂着巡城的士兵,士兵们都手拿刀枪,一个个威风凛凛。整座城池看上去都没有丝毫被暗殇阁控制的迹象。
但这也只是表面现象,梅琅与苏珽的武功都已经登峰造极,这城中之人会武功还是不会武功,是强还是弱,在他们两个的眼中都无所遁形,二人一看便看了出来,这些百姓和商贩之中,有大半都身怀武功,梅琅自然是早就知道,苏珽却猛然想到了一个事实。
之前暗殇阁所占据的城池大多是空城,是因为他们的人员不足以填满一个偌大的城池,而如今这座城池,是暗殇阁的中心所在,暗殇阁中的大部分重要人物和重要机构都在这里,所以这里的人才会如此的多。
梅琅没有急着带苏珽进城,而是在城外的隐蔽处把那压制内气的药给苏珽喂了下去。苏珽的身子一阵无力,几乎要瘫软下去。他刚刚熬了一夜,跑了不少的路,全靠的是内气支持,如今药力一入体,内气被压制,身体便也要撑不住了。
梅琅伸手拉起苏珽,在他耳边轻声道:“再坚持一会儿,我先带你进城!”
梅琅半拖半拽地把苏珽拉进了城中,顺着大街向前走着。城中的街巷十分复杂,每一个路口都有着几个岔路,也不知这座城原本便是这样,还是在暗殇阁来了之后才修成了这个样子的。
梅琅拉着近乎虚脱的苏珽,在他的耳边轻声嘱咐道:“记住了,城中岔路众多,辨认的方式却很简单,你只要看见哪一条岔路上有两块斜着砌的青石,便走哪条路,无论如何走,总会出去的,这是一个必要的条件,其余的路都要你自己去摸了,我只能说到这里了。”
苏珽虚弱地点点头,道:“多谢。”
苏珽又停了一会儿,轻声道:“原来,没有武功和内气,人是如此虚弱的生物,真不知我们是为何要那样的漠视其他强于我们的生命的。”
梅琅道:“人还是最强大的,无论是有武功还是没武功,有内气还是没有内气,都是凌驾于其他生命之上的,人的智慧,那些生命是永远无法企及的。”
苏珽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你说得对!”
梅逍拖着苏珽穿街过巷,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苏珽这样披枷带锁的人被另一个人拖着招摇过市,但却无一人表现出好奇之色,也没有一个人想要上前管一管,这在其他城池是无法想象的,在这个暗殇阁人聚集的城池,没有一个人会多管那些闲事,说不定哪一个奇怪的人就是他们惹不起的人呢!
梅琅早就见怪不怪,只顾拖着梅逍来到一处不是很起眼的院门前,一边敲响了院门,一边喊着:“离殇老鬼!看老子给你带什么人来了!”
院内传来了一阵苍老而病态的咳嗽声,那声音由远及近,震得梅琅的耳朵轰轰直向,显然,那个咳嗽之人的内气修为极为高深。
梅琅一低头,只见如今提不起一丝一毫内气抵御这咳嗽之声的苏珽双耳之中已经流出了丝丝鲜血。梅琅急忙喊道:“你个老不死的,你要是再咳嗽,这人可就死在这儿了!”
院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张沧桑无比,皱纹纵横的老人的脸,老人的眼中放射出精光,手脚也颇为利落,看起来是个难对付的高手。
老人的嗓音像是嗓子眼里含着一口浓痰一般,总是让人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老人打量了一下梅琅拖着的苏珽,开口道:“你带的人不是苏珽吗?这个……”
老人顿了一下,显然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普通人是谁?”
梅琅邪邪地笑了,道:“离殇老头,他就是苏珽,不过被我用药废了武功,如今只是一个普通人了。”
苏珽虽被那药物压制了内气,但多年习武所练出的精气神还在,从外表便看得出曾经是个绝顶高手,那个离殇老头又扫了苏珽几眼,终于点了点头:“进来吧,虽然武功被废了,但看这个精气神,恐怕除了苏珽,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拥有了。”
梅琅点点头,拉着苏珽进了离殇老头的房门,门在他们身后关上,里面发生了什么,再不为外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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