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瞳缓慢地将脸转向了凌默宸,她的眼中满是惊惶,脸上全是恐惧和无助,声音迟疑而微颤。
“告诉我,梅姨的病还有救吗?”
凌默宸定定地看着她,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会为她提供目前世界上最好、最先进的治疗措施。但前提是,你必须先说服她接受治疗。”
许若瞳的脑子,这会儿反应很慢:“为什么是我劝?你才是梅姨的亲生儿子啊。”
凌默宸转脸,没回话。
这时,急救医生走出了急救室,冲许若瞳和凌默宸所坐之处,声音平静地叫了一声:“秋剪梅家属?”
许若瞳和凌默宸同时站起。
“病人的情况暂时稳住了,根据她的病情,我的建议是立刻转院。”
医生的建议,其实也正是凌默宸自己的想法。
这家医院并不是治疗乳腺癌最有经验的医院。秋剪梅之所以先到这里接受急救治疗,只是因为之前的状况太紧急,必须就近地立刻接受特别的医疗处理,不然,人可能就窒息死亡了。
当转院的一切事宜都安排妥当,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
秋剪梅服过了止痛剂和镇静剂后,躺在了云海市医科大学中心医院的VIP病房的病床上。因为药物的作用,她的睡眠还比较平稳。
这所医院不仅是云海市,还是全国治疗乳腺癌最有经验的医院之一。
凌默宸的计划是,让秋剪梅先在这里做一段时间的治疗,等某些重要的手术指标平稳后,再将她转到美国更好的医院,接受更进一步的手术冶疗。
虽然是VIP病房,但这里终究是公立医院,条件和私立医院是没法比的,所谓VIP病房,只是多了一间独立的客厅而已。
许若瞳和凌默宸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虽然身体已很是疲惫,许若瞳却没有半点睡意。
爸爸过世后,她就没有了令她觉得温暖的家。但是,因为有秋剪梅的存在,她还是能感受到几许母爱的温暖。在她的心中,秋剪梅一直就是她的第二位母亲。
许玉枫去年年底才过世,到现在才不到一年的时间。许若瞳觉得,她又一次面临到,要成为孤儿的恐惧和煎熬。
不过,从秋剪梅发病到现在,已过去了许多个小时,相比几小时前,她的情绪还是已有所平缓。
她对凌默宸轻声地道:“你回去吧!你今天才订婚,不好在这里过夜。我会在这里陪着梅姨的。”
凌默宸微垂着头,没回话,也没动身。
许若瞳转过头,看着他,又劝道:“梅姨以后住院的日子还很多,你白天忙,就别跟我一起在这里耗了,回去休息吧。如果有事,我再打电话给你。”
凌默宸也扭过脸来看着她,回道:“你刚刚不是说,我才是她的儿子吗?”
所以,他终于口里公开承认了,梅姨和他的母子关系了?这可真是……不容易啊!
许若瞳心里既感安慰,又觉得心酸。
是因为梅姨来日无多了,所以,他的铁石心肠终于也被亲情天性,有所温热了么?
然而,曾经的伤痛真的可以因为即将失去亲人,而完全地被放下吗?
许若瞳心情复杂地看着凌默宸,还是轻声地道:“都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你和梅姨都不肯告诉我,你们两母子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我不明不白地夹在了你和她之间,你把我当做了你报复她的对象,而我却完全地不明就里。”
凌默宸缓缓地将脸转回去,再次微微地垂下了头。
许若瞳见他如此,心知他依旧不会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她也并没有心存他会就这么告诉她事情真相的天真,所以,她和凌默宸一样,也转回了头,呆呆地看着地面了。
哪知,凌默宸却语气平淡地开了口。
“并不是我故意不肯告诉你,而是有许多的事,我自己也并不清楚。至于对你的报复……”
凌默宸的脸又再次转向了许若瞳,看了她一眼,又将脸转开,继续地道:“也并不是说上个三言两语,就可以化解的。我有我要承受的,你也有你要承受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债要还。”
许若瞳意外之余,神色复杂地笑了起来。
这笑,就和凌默宸几年前在盛唐的那间总裁办公室里,第一次正式对她提出了要潜她时的笑相仿,有几许颠狂、有几许自嘲、更有几许心痛。
只是,因为这里是在医院,又是深夜,所以,她的笑声并不大。
当时,许若瞳对凌默宸如此的笑,感到困惑不解和恐惧惊慌,然而现在,她好像有几分明白他当时的心境了。
这是一种,心里积压了太多不可为他人所道的复杂心事的笑。
这是一种,夹在爱与恨的高墙间,想要逾越,却怎么都无法突破的无奈与心酸。
这是一种,想要冲整个世界、冲命运大声地质问,最终,却只能选择缄默的倔强与绝望。
此刻,许若瞳想要大声质问的是:“除了报复、除了承受,难道我们之间,就再没有别的了吗?”
然而,她只能这样地沉默着、沉默着。
因为,在这座城市的某处豪华住宅中,还有另一个女人在等着她的爱人回家。
因为,在刚刚过去的那个白天,这个男人已经用那朵华美绽放的金色彼岸花,宣告了她和他之间一切的终结。
不论是爱或是恨,现在再追究这些已毫无意义,一切只能如一去不复返的时光一般,飘落凋零在回忆中。
许若瞳没有再和凌默宸说任何话,凌默宸也同样是沉默。
墙上挂钟的指针匀速地转动着,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声响。
许若瞳困了。可是,这里连陪护床都没有,只有客厅的长沙发可以充当临时的床。她和凌默宸是两个人,该怎么分配呢?
见许若瞳捂着嘴,已小心地打了好几个哈欠了,凌默宸走到角落的一个柜子前,取出了一床薄被,沉默地放在了许若瞳的身边。
他自己则取了一床薄毯,坐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然后把毯子打开,往身上一盖,就那么靠坐着,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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