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有一人让苏朝阳过这样的感觉,从初见时就印象深刻,好似那个误闯,是冥冥之中注定。
轿子停下,苏朝阳一下回过神。
她下了轿子,将其他人都打发回去。
雍和宫的宫门仍是没关,她推开门就进去了。
宫殿内还是冷清的很,不见一个人影。
小院里,小橘子在喂着鸽子。
苏朝阳与他打招呼:“小橘子。”
小橘子抬眸看了苏朝阳一眼,“哼”了一声。
他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好似家中妹妹养的小兔儿,煞是可爱。
苏朝阳笑吟吟道:“你家爷哩?”
“在东花园。”小橘子回。
苏朝阳点点头:“东花园往哪边走?”
小橘子不耐烦的放下手中碟子,净水擦了擦手,嘀咕道:“你可真烦人,还是惠妃娘娘好。”
说罢,又与苏朝阳说道:“我领你去,免得你乱跑。”
“多谢。”
见苏朝阳也不生气,仍是笑靥如花。小橘子瘪瘪嘴,真是个怪妃子。
春日百花争奇斗艳,东花园内的花儿齐放。
微风轻扫过,落花满地,大地仿若铺上了花毯。
随风送来的阵阵花香,连香味都在争夺个高下。
远处搭着一个大棚,大棚里应是花圃。
凉殿内摆着长榻,榻上放置小几,小几上放着方才剪下来的花儿。
萧彧一手拿着剪子,将月季上的刺剪掉。
远看,一副美人图。
苏朝阳不由放慢了脚步,他今儿个穿着红色大袖宽衫,衣襟大敞,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头发未束起,如黑色瀑布般披散在身后,慵懒而随性,带着丝丝魅惑。
苏朝阳看痴了,无论几次,她总是被他的美貌与优雅所震撼。
小橘子走了几步,见苏朝阳没跟上,他回头看向苏朝阳:“你在作甚?”
苏朝阳这才晃过神,连忙跟上。
凉殿内的萧彧看向道上的苏朝阳,他唇角微勾,很快又收回视线。
“爷,苏美人来了。”小橘子把人领到凉殿外。
萧彧佯作先前未瞧见苏朝阳,他说道:“你去备些点心茶水。”
罢了,看向苏朝阳:“苏美人怎来了?”
“我……”苏朝阳顿了顿,“我来给王爷道歉。”
“昨日的事,并非你错。”
萧彧说话温温和和,犹如清风撩心,苏朝阳神色也不由变得温柔。
萧彧招呼她坐下说话,苏朝阳也没客气,坐到了对面。
“王爷说的是,我不该管那般多。”苏朝阳先说。
萧彧望着苏朝阳,缓缓说道:“我乃是后宫禁忌,甚少有陌生人会关心我。你可知与我打交道,会带来何种后果?”
苏朝阳对上那双温柔的能掐出水的眸子,仿佛有着蛊惑的魔力,将她吸引入其中。
她语气坚定:“只要陛下不反对,我相信我有交朋友的自由。”
坚定的态度和语气将萧彧心儿“噗通”一下,心底深处好像被人拽了一把。他优雅的扬了扬唇:“若陛下反对呢?你应听说过我的事。”
“你并不恨陛下,你与陛下的关系断然不跟外界传言那般。”苏朝阳顿了顿,“陛下对你感到亏欠,他让我借着学琴的名义来雍和宫,也许是因他希望有人多来看看你。”
她本是没想过这些,但方才来的路上,她想明白的。
萧彧有些意外苏朝阳的聪慧,怪不得萧胤对她夸赞,说她虽鲁莽,但本事比环贵妃大。
他笑问:“何以见得?”
苏朝阳说道:“直觉。也许你恨孝文皇太后,但你不恨陛下。”
她是第二个猜中这个事实的人,萧彧是开心的,但同时也有些担心。
苏朝阳望着他,又道:“王爷请放心,当年的事情我不会问,你若想告诉我,我会听。”
萧彧沉默片刻:“那你不想知晓我为何终年不得出雍和宫?”
“我想,但答案还是那个,你不说,我不会问。”苏朝阳猜测与孝文皇太后有关系,若萧胤不继续囚禁萧彧,孝文皇太后拉拢萧彧,将萧彧推上皇位,废了萧胤。
萧彧怔了怔,将剪子放下:“你为何想见我?”幽幽黑眸,让人瞧不清他的想法。
这话问倒了苏朝阳,她一时间竟答不上话。
为何想见他?
她也不知,只是突然想到这个人,想见见这个人。
“也许,也许是因为长姐的落花叹。”她随意扯了个借口。
“嗯?”
他轻轻一个“嗯”扣动她的心弦,苏朝阳咬了咬唇:“其实我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理由,只是想见你。或许是你给我的感觉,与这后宫格格不入,我们都是天涯沦落人。你我都不想在这深宫里头,却无奈留在此处。”
那是心灵上的碰撞,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犹似大海中独孤漂浮的浮萍,在遇上了彼此,命运纠缠在一起,互相紧紧依靠。
闻言,萧彧又是一怔,他一瞬也不瞬的凝睇着她。
她的理由与他一样,不知该说他们是心有灵犀,还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们都有非留在宫中不可的理由,但都向往宫外的日子。
他说道:“你不属于宫里,琅琊后宫的生存,远比你所想的要险恶。”
苏朝阳垂眸:“我知道,在我入宫之前,差点死于山匪手中。”
萧彧薄唇抿了抿:“我并非对雍和宫外的事情一无所知,你若想在这里生存下去,首先学会比你的敌人更狠。宁可当个红颜祸水,也不能一念之善。”
苏朝阳从未想过这样温柔的一个人会给出如此建议,转念一想,他在宫中生存到如今,并不容易。她该明白,忍让和退步并不能在孝文皇太后手下存活。
也许揭开那温柔,背后全是伤痕。
萧彧说完便后悔了,他不该因她刹那间的伤神而给出建议。蛰伏多年,他不应出错。
于是,他话锋一转:“昨儿个送去玫瑰露你可喜欢?”
“啊?”苏朝阳反应过来,说道:“我很喜欢,谢谢王爷,王爷有心了。”
“你喜欢便好。”萧彧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苏朝阳思忖片刻:“王爷,知道我为何入宫?”
“那日你因我弹奏的落花叹寻来,我猜应是因环贵妃一事。”
萧彧的回答没有任何毛病,苏朝阳心中略怀疑,难道萧胤没有与萧彧提及苏家的事?萧彧或许还忌惮着萧胤?让她来雍和宫不仅是因愧对萧胤,还因能用她监视萧彧?
如此想来,惠妃深得萧胤信任,她也是和雍和宫走的最近的人。
倘若这个假设成功,细思极恐。
“先前王爷不愿与我多谈外边的事,现在为何又愿意与我谈了?”苏朝阳虽沉迷萧彧的美色,但也不是个糊涂的人。
萧彧解释:“你先前并未获得陛下准许,属于擅闯。”
苏朝阳想想,倒也是。
两人也不再谈及此事,既已说明了,余下的萧彧不说,苏朝阳也不便多问。
小橘子端上来茶水与点心,冲苏朝阳做了个鬼脸。
苏朝阳喝了口茶,这是花茶,甘甜可口。
她看了一眼花园,问道:“这里的花都是王爷你亲自打理的?”
萧彧让小橘子把小几上的花插到花瓶里,应苏朝阳道:“在宫里头的日子久了,得寻些事情做。”
苏朝阳不由心疼,她好像又说了甚么不该说的。
她只能笑笑:“种的真好,我娘和我长姐也喜欢种花,我们府上的花草都是她们打理的。”
“你会种花?”萧彧问。
苏朝阳笑的俏皮:“我呀?我只会捣乱,我爹爹说了,我若是男儿身,不得了了。小时候我与宋岚一道去山里打猎,把我爹爹和我娘亲给急的,以为我被人绑了。”
说起过往的事情,苏朝阳不由心情畅快,眉梢上扬。
萧彧听着,几乎可以想象出那个画面。她笑的灿烂,有些炫目,如宝石般透着璀璨的光芒,叫人迷离。
“我与我长姐,是两个性子的人。女红我件件不行,但舞刀弄枪,我可在行极了。我十三岁那年,混入军营与我爹爹一道出征,差点没被我爹爹吊起来打。我爹爹总是对着我唉声叹气,怎能就纵容出我这个性子。”所以当她决定入宫时,爹娘几番劝阻。
苏朝阳正聊得起劲,小橘子来了,打断了她的话。
小橘子与萧彧说道:“爷,惠妃娘娘来了。”
萧彧眉头皱了一下,又舒展开:“领她过来。”
见小橘子走了,苏朝阳才问一句:“惠妃娘娘似乎常来雍和宫。”
“陛下让她多来走动。”萧彧应。
“哦。”苏朝阳应罢,端起茶杯喝茶。
没一会,小橘子领着惠妃来了。
惠妃笑容满面,莲步轻移。但在见到苏朝阳时,显然愣了愣,遂而又恢复了笑容。
到凉殿外,惠妃笑道:“苏美人也在啊?陛下与本宫说了,让苏美人过来雍和宫学琴,没曾想这会儿遇上了。”
苏朝阳要起身行礼,被惠妃拦下:“苏美人莫要与本宫客气,这里头没有外人,这些礼节还是省了。”
说罢,人已到了跟前。
“谢惠妃娘娘。”苏朝阳看着惠妃,她说话仍是那般轻声细语,叫人喜欢。
惠妃放下手中食盒,看向萧彧:“这是本宫做的百花糕,陛下让送些过来雍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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